三日后,放榜的日子到了。城里面参加童生秀才的人数,一向都是最多的。到了考举人,这人数会下降个四分之三,独留个四分之一。这还是江南地区,学子居多造成的。若是放在西北地区,怕是一个城能出一个举人算是不错的了。能有几个秀才,就该让县官大喝几杯好酒了。
放榜的成绩,贾琏和王熙凤都心有预感不会差到那里去。但是贾琏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获得头名的时候。这里头不管是有对荣宁二府的奉承还是其他,都是足以让整个小小院落开怀的。得知自己获得了头名,贾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呆了很久。王熙凤靠着门廊看着他,想着记忆中的那个他。似乎,这种想要喊叫却憋着的时候,只有自己怀巧姐儿得时候。可惜了……那般美好的日子,都很短暂。喜色在她眼睛中一闪而过,她转身走进屋内。秋菊看着她,很是疑惑:
“奶奶不陪二爷待会儿了?”
“陪什么?”王熙凤坐在自己的小书案前,摊开白熟宣准备润笔。她斜了秋菊一眼:“让那个傻子在外面站着吧……”
“奶奶,这二爷若是个傻子……那奶奶岂不是成了傻子娘子?”秋菊被王熙凤的话,带着笑了起来。王熙凤勾勾嘴角,贾琏有了秀才的名头下面就是举人。一切都同以前不一样了,这里已经成了同人世界。不再是她曾经生活的。但是以后,谁说的明白呢?官场风流……少年得志的……
她一边用不甚好看的字体在宣纸上写着自己的计划,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贾琏在外面宣泄抑制了许久,才慢慢吐了口气算是缓了过来。他走进屋,就看着王熙凤一身银红恬静淡然的坐在那里,执笔书写。媳妇会写字看书,他是知道的。不认识字,如何看得懂账本子?只是不会吟诗作画罢了,但是他又不需要一个吟诗作画的娘子。
王熙凤见他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二爷肯进门了?我还以为二爷准备在外面一直呆着呢?”
“怎么可能!”贾琏侧坐在小书案对面的凳子上,随手拿起一根银簪书签插着的书,书名很有意思叫《天工开物》。看着有些古旧,说不出是什么年代的。沿着书签打开,写的是稻田方面的,搭配着图看的明确。贾琏一时间被这书吸引了注意力,他很快意识到若是这本书中的内容能行,必然会大利天下。他看向王熙凤:“不知这书……”
“早年母亲嫁妆里面的。前朝的文书了,二爷感兴趣?我是记得这本书,想着眼下要弄田地参阅一下。”王熙凤表现的纯然无忌,她心里清楚这书不过是空间那堆杂物中的一部分。只是眼下能够适用于这个时代的,估计还真的得靠这部书。她说是前朝,那就是不可考得。前朝虽然存世二百多年,但是战乱和战败后皇宫大火将很多东西焚烧殆尽。加上后面一百多年的多地战乱,就更是不可考了。
“倒是好书,若是都能成,必然是惠利天下的。”贾琏摸了摸书面,恋恋不舍的放了下来。他不想给小媳妇不好的印象,此世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动她的嫁妆半分。
“若是真能如此,定是大好的了!”王熙凤停下笔,扔进笔洗里面看着贾琏:“我最近几日要用,不若这样。二爷找人藤抄一份送进京里给我伯父,看看他的意见。若是考校的好,必定会给二爷日后殿试入朝增加砝码。”
“这怎么能成?这毕竟是你的嫁妆……”贾琏虽有这个心思,但是他发过誓。
“二爷只是誊抄出来,原本还在我这里有何损失的?”王熙凤笑着拿了一根小豪,润了墨继续低头书写。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删删剪剪地。这毕竟不是玩电脑游戏浪漫庄园,去建筑小贩那里买了地形设计,鼠标点点就能够成功。若是想要升力气,地形设计桌也能很快完成。若是坏了,还可以重新弄,不过是一些游戏币的事情。这要是计算不到,日后除了问题可就没办法补救了。
“那倒好!”贾琏听了心喜,他起身给了王熙凤一礼:“这是给二奶奶的谢礼!”
“去……别在这里拜我!”王熙凤侧身避开,推了他一把:“二爷若是得了空,不若早点去拜拜座师。怎么也是头名,虽然没得那些元头听着好,也是好的开始不是。”
“二奶奶提醒的是!二奶奶提醒的是!”贾琏连连送上笑容,起身吆喝小厮丫鬟给他备马将之前准备好的座师礼弄好准备出门。
王熙凤想做的,是现代农场的那种模式。但是古代的运输和生产力,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这种发展。庄户的劳作和生产,也是独门独户的多。合作生产的少。她必须制定出新的章程来,这样既能扩大生产规模同时也能加速生产效率。比如鸡蛋,集中养鸡很大程度上会造成鸡瘟等问题。但若是散养半集中的话,加上果树就会更好一些。她趁着贾琏备考的时候,已经找了那个老村长,给了一亩地的种子种着看看。若是能够出产高,那么留种明年大面积的种就是一个必然,虽然未必能有那么多种子。但是今年一半,明年就能够全部。何况,这南方地区都是两季收获的。至于果树什么的,她想看看开了新的水渠后能够流出多少边缘地。到时候再做打算。
这时候的水果太少,除了梨子就是奈子。再不,就是季节性的李子、桃子和一些野果。多数也都是山上有的,摘了。集中的种植的也是少得。还有养猪、牛羊类的。虽然眼下耕牛不缺,但是她想吃牛肉啊!还有海外贸易,她也想参一手的意思。只是眼下,光是田地就够她弄的了。怕是想弄,也得三五年后的事情。
她算计的很好,若是日后真的国破山河在。做个农家富贵也是可以。毕竟,在她的记忆中最后也不过是从河南开封搬家到南京而已。当然最后搬到哪里,她就不知道了。反正,红楼就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宋不宋、明不明、清不清、辽金不辽金的。
贾琏拜访座师之后,就私下去了四房和五房哪里。毕竟他是最荣华的那一房的继承人,四房的当家和五房的当家都出面接待了一下。看着文质彬彬,眼下又是头名的贾琏,他们也没有托大。毕竟,从辈分上来说也不过是同宗的罢了。出了五服的,谁也不好说谁大谁小的。只是贾琏提到哪两块地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奇怪。
六房分家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只是这六百多亩地,本来就是作为六房祭田存在的。贾琏听到这个,顿时明白了老太太作了一手什么。当年贾母的确委托了两房代为照看,但是也只是说每年收入的一成作为两家照看的利钱。毕竟庄子上有庄头,有农户的。自己也会派人云云,另外拿出收益的五成来作为祭祀扫坟所用。这些年,来来去去的每年他们也就是派人去收了那三四千两的银钱。至于其他的,倒是真的不清楚。
听到两房这么说,贾琏明白贾母在其中玩弄的把戏。他没有跟王熙凤说,而是写信给了王子腾。一方面是关于王熙凤手头那本书的事情,表示誊抄完就送过去。另一方面,也是询问一下王子腾面对此事自己该如何处理。是将之前的银钱追回,还是就这么算了,或者其他的什么。
王熙凤没有去管贾琏如何做,她连续见了当初那个老村长几次,对他的大儿子和儿媳感觉也很好。都是踏实的农家人,尤其是那个儿媳妇。看着是个沉默肯干的,更不用说,还是一个能够细心把别人家的孩子,当自己孩子养活教育的。她询问了那对夫妻的意思,决定将整个金陵这边的农产都交给他们夫妻来处理。为了保险,她还是跟他们签订了那神秘的契约。
她手头的确有人,但是都是京城那边的。不说能不能认真的将南边的事情给她处理妥当,就是那京城的一些人情关系,就让她觉得腻歪。
按照之前的设计,她将自己的规划书写出来,按照地图用柳枝烧了头的炭笔画了圈子做了说明,让老村长的长子呆着去找了风水先生,重新勘察地形准备建设。
老村长一共有三个儿子,次子因为瘟疫死了。媳妇也是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小儿子刚刚成婚不足三年,媳妇也是本村的女子。王熙凤希望将房子盖的结识一些,因此她决定选择使用烧砖来建造房屋,同时金陵地区也多一些紫砂矿。在建造的同时,也让人多多寻找一些粘土矿,购买保护起来。哪怕现在不用,日后也会有用的机会。
在金陵附近有很多烧砖的作坊,王熙凤将之方面的工作,交给了老村长的小儿子和儿媳妇。小两口年岁小,有干劲。
王熙凤这边忙碌非常,贾琏那边也联系好了前去扬州的船,同时给林如海去了信。他琢磨着,怎么也得自己先过去一趟,然后再带着媳妇上门。王熙凤此时也不想过早的见到贾敏。
她不是贾琏那个认不清的,她可是十分清楚贾敏对贾母的感情。她刚入门那三年,几乎逢年过节家中都要出大礼送到南边。虽然还有三个庶出的姑姑,但都比不上这个。而且,在贾敏出嫁前,就是掌管家务的。直到自己正经婆婆进门子,也不过是和小姑子一起管家而已。贾母虽然对贾赦和贾琏以及自己上面,做的失了分寸。但是对这个养女,确实真真让人说不出岔来。
听到贾琏这么说,她倒是想起了曾经以及林黛玉的身体和林如海的身体状况。她琢磨着,可以在贾琏离开后对那三瓶天露进行处理。她想稀释一瓶,这些日子稀释用的雪水也准备好了。她等着贾琏回来,听了消息后,再判断是否要救林如海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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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收拾收拾就上了路,从金陵到扬州只需要一天的时间。王熙凤在送贾琏上船后,就换了一身青蓝色的短袄和裤子,外头罩着清华连理枝的罩裙进了秋菊的房间。秋菊守在外面,她取出蒸馏器皿,回忆着中学方面的知识小心的操作着。再将冰冻了的雪水融化、过滤、蒸馏后,她小心的用吸管将一团球状的天路融入烧瓶内,加热后摇晃均匀。然后从杂物中取出十二个小玉瓶,只有拇指大小。她仔细的将稀释后的分别装入玉瓶内。
完整这些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整理好一切后秋菊没有问什么。她的性格和契约,让她对眼前的事情守口如瓶。
王熙凤没有直接回主屋,她这次来除了带了一些自己的妆奁外,还有一些用来送礼的物件。毕竟来了现寻的话,很费时间不说还不一定合心意。她在琢磨着,等贾琏回来
贾琏上了船,因着开春南方的天气回暖的快。阳光明媚中,已经看到了隔岸的柳树出了新芽。他坐船顺水而下,第二日的上午就到了扬州,不过他没有马上前去拜访。这个时间,林如海都是在衙门办事的。而且他一路虽然时间短暂,到底也是风尘仆仆,就这么去了怕是有失妥当。选择了一个客栈,租赁了一个独门小院住了进去。随行的两个小厮,一个是从京里面带过来的旺儿,另一个则是王熙凤陪嫁中刚提上来的。叫做左儿,他跟他哥哥是双胞胎。一左一右,听着很是好玩。
休整了一日,贾琏换上一身水湖蓝色的纯色绸衫,系着神蓝色内用灰鼠皮子的斗篷,带着两个小厮两个管事的带着礼物敲开了林如海盐政府衙的侧门,开门的是早就得到信的管家林秋,他是林家老人。他带着两个小厮两个护院的迎了贾琏进去:“老爷听闻表少爷今天要来,说是让表少爷不要介意,此时盐政刚开,事物多一些让表少爷先去内院见见夫人。”
贾琏听着老人客套的话,连连低首:“老管家说的是,我本也想着姑父必然公务繁忙,所以才决定从侧门进来先去看看姑姑。顺便,带着给大姐儿的礼。”他让人拿出一篮子盖着红色有蓝黄小碎花的,示意里面是礼品。旁边带着蓝色,有黄白碎花的篮子,看起来就是给林如海的。
林秋不知道这个表少爷带了什么来,但是年头的几封信,却让他知道这个表少爷,怕是日后会常交往的。
他带着贾琏绕过画廊游道通过一个小巧的月亮门进入内院。因为是官府衙邸,后院的面积并不大。实际上很多带着家眷前来任职的官员,多数都会在旁边购买下一个两进的院子或者干脆就不住在这里。但是林如海上任的时候,家中人口少。这个算上前面衙门,一共三进的院子加上后面的小楼就成了自己的家宅。他是清流,虽然妻子几次三番的说要给他纳妾生子,毕竟早年剩下长女后,妻子的身体确实亏欠很多。但是他依然没有同意,他不是没有孩子,只是有一个女儿罢了。眼下妻子再次有孕,按照清贵之间的,必然是能不纳妾就不纳妾的。再不成,待过了不惑可以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也算是承继了。故而,这个院子还真是简单的一件三口之家。住着也是宽敞,更不用说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女儿聪明伶俐。
贾琏走过典型的江南庭院,进入正屋。此时贾敏已经端坐在堂上,贾琏笑嘻嘻的走进去拱手向贾敏鞠躬:“拜见姑姑……多年不见,侄儿甚是想念。”
贾敏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贾琏,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她拿着帕子指着他:“看着是个青葱少年朗,这一开口就知道,还是个顽皮捣蛋的。你姑父还说呢……听你丈人说的,很是懂得自修自醒,眼下又是新科的头名。说不好,下场也会是头等的秀才人选。可这看着,还是个顽劣。”
“姑姑训斥的是!”贾琏笑着起身,顺着贾敏的眼神坐在一边的客座上。丫鬟悄然的送了茶上来,是青花盖碗的。贾敏看着他瞅向那茶碗:“这里可没有府里那些子的富贵,你姑姑我就是粗茶淡饭的。若是不得意,就自己花钱去。”
“哪儿有不得意的。”贾琏端起茶碗,拨了拨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正经的西湖龙井呢……那来的粗了?”他放下茶碗,将一边提着篮子的小厮召唤过来:“左儿,将你嫁奶奶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哎!”左儿快速的将红花布盖着的篮子提了过来,放在贾琏和贾敏中间的茶几上。贾琏打开红花布:“这里面是金陵一些特产,本来是想给姑姑送一些京城里面的老字号的。但是我看着那坛子碗儿的都大,我这次来就是来看望一下顺便将房子住得地方定下来,日后接了我那媳妇过来再用大船给姑姑运过来。左右的,就是给姑父哪里多了两坛好惠泉。”
“给他做甚?”贾敏是个很有江南韵味的女子,虽然身材高挑此时怀着身孕,看着丰盈一些。她声音绵软中带着一些吴侬强调:“他是个就是米酒,也是两杯就倒的。”
“多少尝尝也是好的,怎么说姑父也是三品大员,如何吃不得了。”贾琏一副一相信的表情,让贾敏对身边的嬷嬷道:“听听,我说了实话,他倒是不相信了。他姑父可不就是个三杯米酒就上踏的主儿?”
“什么三杯米酒啊?”此时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外面传进来,他依然是一身官服。只是没有带着冠,信步走来看得出颇有魏晋风流之色。身材消瘦,但是却能够感觉到根骨坚毅如松。
“见过姑父!”贾琏连忙起身行礼,贾敏想起身但是林如海上前按住了她,坐在一边:“坐吧!云飞兄总是说你要提早来,我以为能够开春头就见到。不成想的,你倒是有志气的。考了个头名到拜门贴了。”他说着带笑,贾琏此时略带了些羞涩低着头:“哪儿是啊……只是侄子惫懒了些,觉得开头太冷,偏等了天气赶春了才过来。还望姑父不要怪罪。”
“你小小年纪的,我如何不清楚。带了媳妇还得赶考,加上你们家这边的那些老人,怕是有一番折腾。不过说起来,刚刚你们姑侄再说我什么?我怎么听着,你姑姑在说我不是呢?”林如海笑得温润,同贾敏之间更是眉目传情。贾琏抬头观望之际,很是羡慕。
“说你喝酒呢!”贾敏指着那篮子:“特意给你带了好惠泉的酒,我说带酒给你是浪费了。你是个吃了三杯甜酒就要找踏子的。当年你我婚事,还不是你在琼林宴上闹了笑话?不然,眼下坐在这里的可不就是公主了?”
贾敏说的是她跟林如海婚事之前的事情,少年探花郎本就有着尚主的可能。就是皇帝,也有着这个心思。可是人家愣是一杯酒下去,来了一个不省人事。闹了个笑话不说,还将即将到手的驸马位置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