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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户部员外郎沈忠诚之女, 沈氏玉珺, 端庄舒慧, 温婉宁柔,特封为从六品良媛,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玉珺接了旨。

众人起身后,沈大爷沈哲臣赶紧给传旨的公公塞银子。公公也不推辞,收好后婉拒沈家的挽留,就回宫复旨了。

沈玉珺没想到她能得个从六品的位份。要知道大禹后宫嫔妃除了从潜邸进宫的哪个都是要从低位慢慢往上爬的。

她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感觉轻松很多。宫里是有规制的, 六品以上的嫔妃进宫是可以带两个丫鬟的,六品以下只可以带一个。刚刚入宫,一切都很是陌生的,身边如果再没个忠心的人, 那可真是寸步难行。现在倒是意外之喜了,之前她还在犹豫竹云竹雨带哪个进宫, 现在可好了。

沈家众人也很高兴,从六品已经很不错了, 后宫嫔妃家势再盛也都是从低末位慢慢升上去的。位份高点,总是会好过些。

未时竹云从第二楼买了糕点回到秀诗楼,进入内室。见室内只有小姐和竹雨便说了听到的消息:“这届秀女,封位最高的是被封为婉容的叶裳玫, ”竹云喝了口水继续道, “还有姬位沐韵芷;嫔位朱琪;良媛就您小主, 良娣鲁云隐、姚若彤;容华周凝语、窦明珠;美人萧蕊妮、冯嫣然;常在柳慧、钱洛惜,其他都在八品以下。”

“还好,最高的是从五品的婉容。”沈玉珺听完竹云的讲述就只说了一句话,继续看书了。

过后几天,沈玉珺带着竹云竹雨跟着内务府派下的嬷嬷学习宫规。竹雨竹云是九岁那年沈玉珺向父亲求来的。她们都是孤儿,被沈家收养培养,以后作为暗子的。竹云心思整密,还会拳脚功夫,竹雨懂得医理,擅长膳食。有她们两个陪着,她也多了几分底气。

三月二十五日,这也是沈玉珺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夜了,所以沈家特地办的热闹些,连沈玉珺的叔祖一家也过来了。

相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上,沈家齐聚宁寿堂,就连沈霖也来了,到底是嫡亲的孙女。这一入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珺姐儿,明日你就要入宫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有什么缺的?”老夫人握着沈玉珺的手,含泪问着。一旁的女眷也都拿帕子擦拭眼角。坐在老夫人下手的戚氏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娘亲,每年的正月初三,您都可以和祖母一起进宫看我,您可要高高兴兴地送我出门子呀。”这下连老夫人也忍不住哭了。出门子,终究是家里对不住她。

“都不要哭得,小主明天就要入宫了,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些。”沈霖阻止到,他心里比谁都难受,他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愧对沈家的子子孙孙。

叙话完后,老夫人叫了沈玉珺去了寝室,把一本小册子给了她,交代到:“这是沈家在宫中的人脉,你祖父让我交给你,你千万保管好。”

沈玉珺知道作为曾经的世家,在宫中肯定有自家的人脉,但没想到祖父会把它交给自己:“祖父祖母放心,珺儿不到非常时期,绝不会轻易动用这些。”有这些关系在,保命也会容易些,她也不做推辞。

沈老夫人抬手轻抚着沈玉珺的黑发轻言:“好,祖母知道你稳重,但一入宫门深似海,你一切要多加小心,万万要保全自身。宫外我和你父亲也会约束家人谨言慎行,必不会给你招惹麻烦。”

沈玉珺跪到老夫人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孙女以后不能再在祖父祖母膝下尽孝了,万望祖父祖母多多保重!”

“快起来……快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是,祖母也早些休息。”

沈玉珺回到秀诗楼,就见母亲坐在正屋。

戚氏双眼还红肿着:“回来啦,你们都退下吧,苏妈妈你守着门。”

“是”

“娘亲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沈玉珺坐到娘亲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左臂。

戚氏握上女儿的手,捏了捏,柔柔软软的,又忍不住有些哽咽:“进宫后,不管得不得宠,你都要以自己为主,你父母哥哥都只希望你平安享乐。”

戚氏拿出娘家的信物:“这是你外祖母和舅舅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给你的,戚家曾经有恩于太医院成老太医,你拿着戚家的信物,成老太医自会助你的,你要小心收好。”

沈玉珺接过代表戚家的竹纹玉佩:“娘亲,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女儿都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和父亲,也要照顾好自己。”

这一夜,戚氏没有回桐知堂,她想陪女儿再多待一晚。晚上戚氏想了很多,也讲了很多。告知沈玉珺许多内宅后院的污杂事。

同样也稍稍提及了些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还有在床笫之间如何取悦男人。这些虽羞于口齿,但为了女儿日后,她还是勉勉强强地说了。男人就是那么回事儿,高兴了什么都好说。

天刚刚露白,沈玉珺就坐着内务府的轿子,在沈家众人的相送下,离开了沈家。戚氏见疼入心肺的爱女离家,强忍着泪水,由大儿媳梁氏搀扶着目送轿子离去。

辰时三刻,沈玉珺的轿子就到了皇宫的东侧门。沈玉珺下了轿,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赐住的添禧楼。

添禧楼位置不错,景致也是极好的!两层的小楼,不大,倒显得很是古朴大方,但细看小节之处,又处处透着精致。小楼前后都带着个小园子,前院里的几棵桃树,花都开了,花色正好,来日到了夏天,说不定还有桃子吃。后院的几株梅树长势也不错,冬日里也是一处好景致。

据引路的太监说,这添禧楼位置离皇上的乾清宫和皇后的景仁宫都不远。沈玉珺倒是心里有些打鼓了,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好的景致,怎么就轮到她了?她在宫里可没什么要紧的人能替她打点。

沈玉珺示意竹云打赏领路的太监后,就进入殿内。

沈玉珺坐在主位上,接受宫女太监的跪拜后,又大致了解了宫里的情况。内务府指派来服侍她的有两个大宫女:秋菊、冬梅,两个大太监:小席子、小邓子,其余还有三个小宫女、三个小太监,外加一个粗使嬷嬷。这倒是符合她现在的位份。

“在我在里服侍的,是不是聪明伶俐不重要,但一定要忠心。当然你们对我忠心,我自然也会护着你们。你们都是在宫里伺候的,应该知道自己个该怎么行事?”沈玉珺很直白地告诫。

“奴婢(奴才)们,定当忠心耿耿。”

“赏吧”

竹云闻言便拿了银子打赏众人。

众人见主子大方端和,不像是个刻薄的,也自觉幸运,喜笑颜开地收起赏赐退下干自己的活去了。

竹雨见众人都退出去了,转身小声说道:“小主,您要不要先休息会?一会等新人都入宫了,肯定有好些事要做的。”在进宫之前,沈玉珺就让她们改口称其为小主。宫规森严,即使是小细节,也是不能疏忽的。

“是要休息一会,你们先服侍我梳洗下。”沈玉珺很满意竹雨的细心,她现在是有些疲累,这些日子要离家,到底是不舍得很。刚进宫还是要打起精神来的,不然后面的事情怎么能有精力应对。她进宫早,趁着这会子有空,还是先养养精神。

一个时辰的功夫,竹雨就进内室回报说是内务府的公公给她送来些日常用具,请沈玉珺过去清点。

沈玉珺送走了内务府的人,也没再回内室休息了。坐在榻上,听着秋菊打听来的消息。

“奴婢打听到叶婉容和朱嫔是住在离咱们添禧楼不远的长安宫,长安宫目前还没有主位,沐姬是和小主一样,单住在清竹轩,两位良娣是住在云影宫,周容华和萧美人住在延喜宫,这两宫都没有主位。窦容华住在淑妃娘娘的玉芙宫,钱常在被分到了德妃娘娘的重华宫,柳常在是孙贵嫔的缀霞宫,冯贵人在陆昭仪的流云宫,其余都被分到丽妃的翠微宫。”

“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沈玉珺盯着秋菊,看着她的表情。

秋菊是第一次被指到后妃身边当差的,但也是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会跟沈良媛连在一起了,即使沈良媛日后暴毙或被贬,她也是一样没什么活路的。既然如此,那就尽心效忠保全主子,现在首要任务是让主子认同自己。

秋菊立刻双膝跪地:“奴婢自幼在宫中服侍,对宫里的情况也有些了解,且奴婢在服侍小主之前,一直在御膳房里切菜。奴婢自知愚钝,能来伺候小主已是上天恩赐,奴婢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说完就大力磕下头去了。

沈玉珺顿了一会:“你起来吧,你是个明白的。你放心,只要你忠心,我定不会亏待于你的。”

秋菊听了,知道小主暂时是认同她了,以后的话还要看自己的表现,忙高兴道:“谢小主……谢小主。”秋菊擦了眼角的泪,犹豫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新进宫的妃嫔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沈玉珺知道她底下有话要说,便示意竹雨去守门:“你想说什么?”

皇后领着一众嫔妃迎了上去:“皇上吉祥!”

景帝走到主位坐下:“平身,今儿这是怎么了,都聚到一起了?”

皇后还未开口,叶婕妤就上前嘭地一声跪在皇上面前:“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要是臣妾今儿稍有不慎怕是就再也见不到皇上,服侍皇上了。”叶婕妤娇娇低泣着,更显得柔弱娇媚,让人怜惜。

皇上闻言先是看向皇后,皇后知其意,也不含糊地禀报了今儿的事儿,毕竟这么多人都知道内情,不好偏颇。

“这么说人是添禧楼的,沈德容你怎么说?”皇上看向沈玉珺,见她没有丝毫忐忑。小妮子不错,这会还秉持得住。

沈玉珺上前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答道:“嫔妾不知此事缘由,也不知红菱用心。红菱平日里也并不在嫔妾身边伺候。如果皇上皇后相信嫔妾,且容嫔妾问她几句话?”

皇上并没有过多的干涉,而是看向皇后。皇后也知今儿这事是不好草草了结的,必是要探个究竟的:“你去吧。”

“谢皇上皇后成全,”沈玉珺起身来到红菱身边问道:“你姓什名谁,家乡何处?”

红菱也不是个蠢的,知道她今天在劫难逃,也就老实了:“奴婢姓赵,名红菱,家在兆远。”

红菱说完,沈玉珺的眼角余光就扫到孙贵嫔的手微微缩了缩,而与孙贵嫔坐在一处的倩贵姬却嘴角微挑,双眼发亮。

“你原在哪当差,家里还有什么人?”沈玉珺继续问道。

“奴婢来小主这里之前是在尚衣局当差,家里还有父母兄弟。”红菱此时已经很是紧张了,只希望不要连累家人。

“你家人都在兆远吗?”沈玉珺依旧这样不着边际地问着。

“基本上都在兆远。”

“基本上,那还有不在兆远城的,他们在哪?”沈玉珺在这个问题上有些不依不挠。

“回小主的话,在……在……”红菱有些吃不准,但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沈妹妹你也别为难她了,看着这可怜的样儿,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倩贵姬笑道,后又转头看向皇上皇后说道:“不过说到兆远,臣妾依稀记得孙贵嫔的祖籍好像就是在兆远?”说完又转过头来问红菱:“你家里可有姓孙的,说不定你还跟孙贵嫔沾着亲呢?”

倩贵姬算是说到点上了,沈玉珺这时是在心里感谢倩贵姬插一脚,毕竟唱戏的没有捧戏的,这还真不好唱下去。看来她还可以考虑多留小席子在她宫里几日,倩贵姬这事,他办的不错。

这后宫之中是没有情可言的,孙贵嫔还算得宠,有机会众人当然是不会放过打压孙贵嫔的。

皇后也是一样,如若说孙贵嫔和沈玉珺放一块,皇后还是更乐意孙贵嫔遭殃,毕竟沈玉珺根基还浅,日后好对付:“有这样的事儿,红菱你是现在就如实报来,还是到慎刑司再说?”皇后也不再磨叽下去了,直接来狠的。谁都知道,进去慎刑司,可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皇上皇后饶命,奴婢都招……奴婢都招。”红菱这时也怕了,但她心里还是恨着的,沈玉珺还是其次,她最恨的就是孙贵嫔。平日里端得跟个仙女似的,谁又知道她有多毒?

红菱这是打算要拉孙贵嫔下水了。

孙贵嫔见红菱这般,知道红菱这颗棋子是废了,说不定还要引火烧身。

“臣妾的父母家人都在京城,虽说臣妾娘家的祖籍在兆远,但兆远那好似已经没什么人了呢?”孙贵嫔插话到。

红菱听孙贵嫔所言,脸面瞬间煞白,双唇颤抖。

“你的父母家人都在哪?”沈玉珺见孙贵嫔提到父母家人时,红菱整个人就变得畏缩了。话本里不是说了,一般有权有势的要想某个人听话,都会握着这人的弱点做威胁。这会,红菱这样子,简直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跟话本里说的一模一样的。

红菱闻言,忽的抬头看向沈玉珺。

倩贵姬也不是个蠢的,见红菱这般,也知今天势必要给孙贵嫔来个当头痛击,就加把火道:“你放心,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这里没人敢放肆的,尽管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沈玉珺看了眼倩贵姬,心中不免坏想到,果然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打压孙贵嫔。不过,沈玉珺要的就是像她这种看戏不怕台高的。

红菱看了看皇上和皇后娘娘,又看了看孙贵嫔,见其坐在那一身荣华尽显,而自己却难堪狼狈,心中更是极度扭曲,嫉妒非常。就算死,她也要拉着孙贵嫔一起死,也要让她尝尝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

孙贵嫔见红菱紧盯着自己,脸色也有些暗下去了,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锦帕,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妹妹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倩贵姬看着孙贵嫔变调的样子,心里自是开心的,毕竟孙贵嫔一直以来还是有些得宠的。不过她最看不上的就是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谁还没读过几本书呀?装得跟个当世大儒似的。

“姐姐多心了,”孙贵嫔此时只感到四面临敌,情况十分不好。

这时皇上终于开口了:“说吧。”

孙贵嫔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大家都知道孙贵嫔今儿是难过了。

皇上开口就代表着皇上会做主,红菱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也就一一道来了:“奴婢家虽在兆远,但自小却不在兆远长大。在奴婢六岁的时候,奴婢就被带到京城孙府里教导。孙府里还有好些族里长得好的女孩都在那接受各种培教。奴婢那时只知要把东西都学好,才能吃得好穿得暖,并不知孙府的用意。直到奴婢的一个族姐在十四岁的时候被调到前院伺候,奴婢才知道像奴婢们这些被培教好的女孩是要被用作何用的。”

孙贵嫔此时恨不得扑上去撕了红菱。

殿里的一众人听着红菱的描述,脸色都变了,这可是孙家的家族秘辛。

“都作何用?”淑妃此时也沉不住气了开口问到。

红菱这时抬起了头,看着皇上和皇后说:“孙家把培教好的女孩当做玩意儿送给各个官员,即可充作暗子传递消息,又可以拉拢官员。”

“贱人,你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糊弄皇上,”孙贵嫔扑上去就要撕打红菱,不过被站在沈玉珺边上的竹云给拦住了。

“啪”耳边传来清脆的响声,殿里的人瞬间都盯着从孙贵嫔手里掉下的玉簪。

路公公上前捡起在地上滚动的玉簪,呈给皇上。

景帝拿着玉簪尾端细细端看着:“没想到还有做工这么精良的东西,爱妃手里好东西还真是不少。”景帝冷笑着,孙家他早已经想要动手除去,今儿送来这神来一笔,也好,就借这个机会吧:“你继续。”

红菱现在更是恨透了孙贵嫔和孙家,嘴里的话也如流水般往外淌:“孙家除了培教女孩,还每过一段时间就去人肉市场挑选长得俊俏的男童,送到庄子上驯养,以后好送给有特殊癖好的大人。奴婢只知道南宁总督就是其中一个孙家拉拢过来的大吏。”

红菱现在已经把自己逼到绝路了,知道今天自己是没什么生路了,但还是想为家人讨一条活路:“皇上,奴婢有重要情报要说,奴婢不求什么,只求皇上能够放过奴婢家人。”

景帝眯着凤眼,让人难以看清他:“哦,你还是个有心的。还有什么,你尽管说来,朕保你家人就是。”景帝心想着看来今天自己还会有大收获。

“良……”红菱刚刚开口,就被孙贵嫔扑上来打断,但好在有叶婕妤和倩贵姬身边的人拦着,红菱并没有受到迫害。

“来人,看着孙贵嫔,别再让她乱动。”皇后在皇上眼角余光瞥向她的时候就连忙开口命令了。

果然立时立刻就来了两个粗壮的嬷嬷站到孙贵嫔身边。

“良王一脉并未死绝,”红菱颤声说道。

“大胆贱婢,你还在……”孙贵嫔此时已经不顾一切了,她后悔让红菱进宫了。她以为红菱聪慧会来事,进了宫,必定能帮到她,没想到红菱竟然知道这么多。

“堵上她的嘴,”皇后大声喝道。

宫里安静的有些恐怖,还是皇上先出声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奴婢知道,”红菱有些发抖,连声音都在抖:“奴婢没有妄言,良王的嫡孙就在孙府,养在孙府庶出二少爷房里,而良王府死的那个是孙府二少爷的嫡子。二少奶奶就是因为没法接受,才会被大太太让人下药给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