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傅名没说话。
黎酒却突然福至心灵,轻轻“啊”了一声,看着沈傅名问:“你说的是不是今天下午?下午我接我哥回来后,带他去买了两身衣服。”
隐约觉得他脸色好了些,黎酒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时间心里也有点小小的欣喜,竟然也没联想起来他电话里说的违约的事。
而沈傅名听到这话,不动声色的已经心思几转,他放下口布,微微往后靠,看向她说道:“仔细聊聊工作的事。”
关于这个,黎酒一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沈傅名看过来,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别开眼,不和他对视,说:“我哥他之前因为故意伤人罪,关了三年。警局那边留有案底,出来后工作不太好找,而且有个观察期,得在本地工作一年,警局每个月会派人来调查要反馈。”
“嗯,然后。”
“我保证,我哥的品行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当初进去也是……也是……”想到当初连累哥哥进去的原因,黎酒的脸色白了白,神色黯然下去,又说:“是一个误会。他服过兵役两年,身体很壮实,能当保镖保安之类的,薪酬方面没有太多要求。”
“说完了?”
沈傅名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握搭在桌上。
不过一个小小的坐姿转变,黎酒就觉压力铺面而来,挺直的背脊,吞咽了下,“嗯,我、我说完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来梳理你说的这件事。”
沈傅名的声音不疾不徐,低沉中透着磁性,“我妈生日宴,我被人下了药,和你发生了关系。”
黎酒脸一红,紧张又有些难为情的悄悄攥紧了手。
“在你不是自愿的情况下发生关系,是我违反了合约条例,我需要支付你违约金一千万。而你说不用,改让我答应你一个条件。现在这个条件,是给你哥一份保安或者保镖的工作,是不是?”
紧张的情绪不知觉中竟然在这低沉的声音中平缓下来,黎酒点点头,“是。”又立刻补充:“工作为期一年。”。
“明天让你哥来MS公司找我。”
黎酒心微微一颤,“好,好的。那我能陪他一起吗?”
“都可以。”
“谢谢,太谢谢您了沈先生!”黎酒没想到竟然真的这么容易,感激的起身向他鞠了个躬。
傻乎乎的。这么个交易下来,也不知道谁吃亏,竟然还当作恩惠一样感激。
沈傅名轻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纵横商场十几年,哪里有替别人着想的时候?
“那么。”沈傅名微微加重了声音。
黎酒立刻抬头看他,一双杏眸瞪得硕圆。
“坐下。”沈傅名说:“我违约,我们刚刚解决了。现在说说你违约的事。”
对,怎么忘记这茬了!黎酒一颗心顿时揪起,“我、我哪里违约了?”
沈傅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这个。”
黎酒拧眉,走到他身边,狐疑的拿起文件。
拆开后,掉出来几张照片,是她和黎卫逛街买东西时的照片,黎酒忙说:“这就是我哥哥。”
沈傅名沉声,“你哪来的哥哥?”
“我?就是刚刚我和你说的,他……”急急的解释戛然而止。
黎酒从沈傅名的眼里,看到一丝冷漠。
是了……
黎酒冷静下来。
她的人设里,哪里有哥哥。
如果此时拿着照片来质问她的不是沈傅名,而是高雅琴或者沈馥言,就照片上她挽着男人的手,又或者别人揉她脑袋,两人相视对笑种种,都会是她再一次“出轨”的罪证!
看到黎酒反应过来,沈傅名才又说:“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
黎酒心里倏地一凛,他这话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格外注意……”她立即道歉,不过见沈傅名打算开口,又严肃的抿唇继续道:“但是我们的合约上,好像没有规定这个。”
沈傅名眉微微一挑。
“最相似的一条是第三项第四条,不能和其他异性有密切的交往关系。”时隔将近两年,黎酒对合约上的条条款款都还记得清楚,此时也有底气,“所以,这一次我没有违约。”
沈傅名薄唇一翘,眼里却没个笑的意思,“那上……”
“上一次,是沈先生您大人大量给了我机会,我一直心怀感激!”言下之意,您也不能算我违约。
话被黎酒给抢了,沈傅名也不再说,似笑非笑,“过来。”
黎酒哪里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心里简直发慌发毛!却也只能“大无畏”般的向他走了两小步。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伶牙俐齿?”
面前英俊的男人轻轻斜勾着唇,深邃的眼眸里透了些玩味儿。短短瞬间,坏男人的气息就盖住了一贯给人的温润儒雅印象!
黎酒心脏怦然直跳,耳根汹汹烧了起来,“我、我没有……”
“没有?”沈傅名看着她殷红的脸蛋,突然想起前一夜,把她压在身下肆意索取的场面。
画面一闪而过就被压下,然而下身却有了反应的一跳。
沈傅名眸色深了深,“不管有没有,剩下一个多月最关键,我不希望再出任何一点差错。”
“好的沈先生,我一定会非常谨慎和小心。”黎酒真挚的向他做保证。
“嗯。”沈傅名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我不相信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直到合约结束前,你都必须住在这里。”
黎酒大惊失色,“合同上没有规定!”
“的确。”沈傅名微微眯眼,俯身凑近她一些,“合同上也没有规定我不能这么做,是不是?”
“你这……”根本就是胡乱来!
“对了,从今天开始实行。”
见他说完就要走,黎酒一把抓住他衣襟,着急道:“不行!我还得回去,不然我爸妈还有哥哥会担心的!”
沈傅名顿住,睨向她拽着自己的手,“手工西装一万三,捏皱了你负责熨烫。”
他声音低低沉沉,透着一丝不悦。
黎酒下意识要松手,可又立刻反应过来,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我熨就我熨!但你不能这么武断,虽然你有钱有势,但我们有合同,基于合同,我们就是平等的合作人!”
沈傅名回头看她,“你确定我们平等?”
黎酒心虚一瞬,可到底是急切焦虑的心情占了上风,“你是雇佣者,我是被雇佣者,法律意义上讲,我们在这上面的关系是平等的。”
“你有个刚出狱的哥哥是不是?”
“你、你别想用这个威胁我!”黎酒又气又委屈,“腾”得红了眼眶,“我不管,我今晚要回去。”浑然不觉,此时此刻的语气,哪里还有半点对沈傅名的尊敬和畏惧,反倒更像是在发脾气撒娇。
“那就明天再住进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等她说完,沈傅名一把扣住她的后颈!
黎酒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卡主,被迫仰头。看着英俊深邃的容颜缓缓压下来,她紧张到屏息。
“我的耐心……”他凑到她耳边,轻而哑的说:“是有限的。”
说完,沈傅名转身上了楼。
剩下心如擂鼓的黎酒站在楼下,呼吸急促,脑子一片空白。
走出别墅大门,陈助理还没走。
“夫人,沈总让我送您回去。”陈锋打开车门,语气和态度都很恭敬,“请。”
黎酒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一样,五味杂陈。
沈傅名不是和她打商量,而是下通知、下命令。她没有任何发言权,在他想要改变规则的时候。
而原本,两人的确就是对等的合约关系,他不屑于和她产生交集,而她也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妄想。
所以,一切源于前天晚上。
黎酒心里清楚,明着说两清,明着说当做没发生,但实际上,那件事悄无声息的影响到了两人。
她知道那对自己产生了什么影响,但不知道对沈傅名有什么影响……
就因为不知道,所以害怕,惶惶不安。
回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妈妈的病房里亮着灯,黎酒的脚步突然沉重无比,她不知道看到他们的时候该怎么说。
谎言的可怕之处,就是为了圆谎,去编制更多的谎言。
然后,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怕自己哪里说漏了嘴,没有仔细的顾及到,怕被拆穿。
合约还有一个月二十天。
而哥哥刚刚出狱……
“酒儿?”
黎酒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去。
她哥黎卫穿着她下午买的新T恤和休闲裤,一手带上病房的门,另一手里提着个热水壶,明显是出来打水的。
“怎么站在这不进来?”黎卫腿长步子大,不过片刻就走到她面前,担心的抬手量她的额头,“生病了?还是那个老板欺负你了?”
“都没有都没有。”黎酒抓住他的手。
“手这么凉?!”黎卫一惊一乍,大手反包住她,“走,哥带你让医生量量体温,可别是中暑或者发烧了。”
“哥你就别担心了,我没事。”
她哥回来了,明明是个大老爷们,却为了她担心来操心去,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哥哥真的回来了。
黎酒感动的想哭,又不想掉眼泪,只能一把抱住他。
“哥,我可能要去外地一段时间工作。”
“外地?”黎卫才想拍她的背,闻言浓眉立刻一折,“你一个女孩子打算去哪里?”
“就,出差。”
想起沈傅名晚上的话,黎酒松开手,抬头看他,露出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哥你别担心,顶多就一个月。明天带你去看我老板,我已经向他给你讨了一份工作~~”
黎卫不关心工作,“你们老板到底是谁?”
“哎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黎酒去拿他手里的水壶,“我们去接水吧。”
黎卫把手抬高,不让她拿,“你先说。”
“哥~!”
第二天上午,MS公司前。
“哥,你再扯试试!”话里全是威胁。
黎卫讪讪的放下手,“勒得慌。”
“都说了是你心理作用,好了……”重新把领带整理好,黎酒拍拍他宽厚的肩膀,弯眼笑,“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