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担忧黄巾,但初临徐州,对地方上的环境尚不熟悉,却也是急之不得。
徐州北接青州,西邻兖、豫,南为扬州,东边则是大海。
州内下辖共有五郡,由北往南,依次是:琅琊、东海、彭城、下邳和广陵。
相比别的州,徐州有个特点,那就是下辖的郡国比较少,而且郡与国中,“国”比较多。
五个郡国里边,原本有三个都是诸侯国,分别为琅琊国、彭城国和下邳国。
这三个住诸侯国都是传延得较久的。
其中琅琊国乃是光武帝之子刘京这一脉的。
彭城国是明帝的三子刘恭这一脉的。
下邳国是明帝之的六子刘衍这一脉的。
而这三个诸侯国中,琅琊和彭城两国现今有主,而下邳国现在却是虽有国名、而无国王。
要说起来,上上任的下邳王刘意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
三十三岁那年,他接嗣了下邳王之位,在王位上一坐就是五十七年,中平元年、黄巾起事,下邳国亦受其侵,这期间,他有过短暂地弃国而逃的不光彩经历,不过在黄巾被平定后,他旋即便又复国,回到了下邳,几个月后死在了王位上,时年已经九十。
人到七十古来稀,他却竟长寿九十,在王位上享尽荣华富贵,遍数两汉几百年,如他者亦不多也。
只不过,他的儿子刘宜就没他这么好福气了,大约是当王世子的时间太久,继承王位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小了,只在王位上待了几个月就一命呜呼了,时为中平二年。
刘宜无子,他死之后,下邳国没了继承人,按理说要么再封一个下邳王,要么就该国除,只是这些年兵荒马乱的,朝廷无暇顾及此事,是以,从中平二年至今,已然四年过去了,下邳国却还是依旧处在一个既无人继任、又没有除国的不正常状态中。
不过,这对下邳相来说,倒是件不错的好事。
虽然说,本朝之诸侯王并无治民之权,只不过是坐地收些赋税奉养罢了,但说到底毕竟是“诸侯王”,是名义上的一国之君,翻看前代之事,为非作歹、犯法触纪的诸侯王着实为数不少,所以说,在没了这么个名义上的国君后,对下邳相来说,在治国上自然是舒坦许多。
话说回来,舒坦不舒坦,却都不关荀贞的事。
次日一早,荀贞继续东行。
下邳、广陵二郡国多湖水。
淮陵县南边便有一大湖,名叫女山湖,此湖在荀贞来的那个年代时尚存,并且面积依旧不小,南北八十里,东西最宽处近十里,在汉末之当下,此湖占地更大。
下邳、广陵二郡国内有一大河,即为淮水。
此水发源自荆州南阳境内的桐柏山,由桐柏山而出,一路向东,经豫州,流入扬州,在扬州境内,它东北而上,又流入徐州,经下邳、广陵,最终汇入大海。
在它这一路向东的途中有许多支流汇入,这些支流多来自豫州、扬州,如豫州的汝水、颍水等,这也就使得流入徐州境内的淮水要比在荆州、豫州、扬州境内时更为浩荡。
淮陵和女山湖便在淮水南岸。
淮水过了淮陵后,突然向南折了个大弯,这个弯近乎九十度,不过向南流淌了没有太远,便复又折向东北,在它折向东北的途中,又经过一处大湖泽。
此湖泽便是后世的洪泽湖,不过在当下,洪泽湖还没有完全形成,更确切地说,这里现在还不是一个大湖,而是一个由许多的较小湖形成的一个湖泊群。这个湖泊群主要围绕在淮水的两岸,各湖中的湖水六成以上都是由淮水带来、补充的。
此湖泊群横跨下邳、广陵两个郡国,大部分在下邳境内,亦有不小的一部分在广陵境内。
特别是这个湖泊群西北边的成子湖,此湖绝大部分的水域都在广陵境内,面积比女山湖还要大得多,乃是广陵境内最大的淡水湖之一。
不过,荀贞此来广陵,这一次却没有机会去观赏一下这片大湖了,因为此湖的位置太过靠北,而广陵的郡治却在郡南。
沿着淮水南岸,荀贞一行过女山湖,向东南而行,行约百里,至下邳、广陵交接处的高山县,过了此县,便是广陵郡界了。
在郡界处,广陵郡府的郡吏们早就等候多日了。
说起来,荀贞路上辛苦,这些等候他驾临的广陵郡吏们也是挺辛苦的。
高山县是下邳国的属县,广陵的郡吏不能在这里待,可临着高山县的广陵郡境内这一边却又没有县邑,离高山最近的东阳县亦在北边五六十里外,这些郡吏是来迎接荀贞的,当然不能等在几十里外的东阳县里,所以,他们却是连着多天都是在郡界这边的乡中野亭里等待的,纵谈不上风餐露宿,却也是条件不怎么样。
入了徐州还没几天,荀贞就有了两个直观的感触。
一个是境内多水,再一个便是境内“地广县稀”。
当然,这个“地广县稀”是相对而言,是相对豫州、冀州的赵国和魏郡而言。
豫州、冀州的赵国和魏郡都是人烟稠密之地,县与县间大多相隔不过二三十里,近得甚至相隔只有一二十里,乃至十几里,比如颍川郡,辖地大约只有下邳国的一半,可境内的县城数目却与下邳一样,都是十七城,荀贞的“老家”颍阴离边儿上的颍阳、临颍、许县诸县都只有二三十里,颍阳离襄城、昆阳离舞阳则都只有一二十里。
在豫州境内可以这么说:走不多远就是一县,如果骑马的话,一天能过两三个县。
可在下邳境内,走一天也见不着一个县城,除了最北边的下邳、司吾、良成三县彼此相距稍近,其余诸县间往往相隔百里,乃至百里以上。
由下邳可知广陵,虽尚未入广陵境内,但料来广陵郡内的诸县之间距应也是如此。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和下邳一样,除了郡治广陵县附近的几个县相距较近,广陵、江都、舆国这几个县相隔都是三十来里,其余的那些县近者相距百里,远者如郡之最北的海西,离它南边的射阳足足相隔一百七八十里。
换言之,也就是说,广陵郡虽大,单论面积,差不多是颍川的两倍多,可如论人烟繁华之地,却也仅仅是以郡治广陵为中心的郡南一带。
荀贞是以军功起家的,加上他又正在为日后将会再起的数十万青、徐黄巾以及再日后的诸侯纷争而担忧,故此,他在有了这两个直观的印象后,自然而然地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军事上。
行军打仗,古有言之,无它,唯三者: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天时、人和且不讲,只说地利。
荀贞在豫州、在冀州征讨黄巾、黑山时,豫、冀虽亦有水,但却不及徐州之水多。
豫州的平原地区多点,冀州赵郡的山地多点,荀贞的部曲多为北人,大部分都是豫州人,在广阔的平原上打仗没有问题,经过在赵、魏的实践,如今在山地打仗也可以,但是在如徐州这样河网密集、湖泊密布的地区进行战争,却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挑战了。
不觉间,荀贞想起了孙坚。
孙坚的部曲多是南人,擅水战,在长沙郡的时候,荀贞就见识到了他部曲的水陆作战能力,而且还问过江禽,较之孙坚部曲,孰胜孰强?江禽当时回答说:陆上作战,我们可以获胜,水上则就不行了。
虽然说荀贞早就认识到了自家部曲的短处,还专门叫江禽等跟随他去到长沙的那些义从跟着孙坚的部曲一起操练过,而且当长沙出现贼乱时,还叫他们也出战,配合孙坚的部曲进行过一些小规模的水陆作战,可毕竟时日短浅,论之水上和泥泞洼地的作战能力还是不及之的。
念及此,荀贞就不由寻思:文台部曲善水战,我今初至广陵,为防日后之黄巾再起,需早日熟悉水上作战,是不是应该书信一封,向文台借几个手下?让他们来好好教一教我的义从?
以他和孙坚的交情,想来书信到处,孙坚定不会拒绝。
想起孙坚,倒有想起另一件事。
孙坚和现今的徐州刺史陶谦曾经当过同事,两人都在张温的帐下效过力,因为两人出身、性格不同的关系,交情虽谈不上太好,却也过得去,而今荀贞来广陵上任,却似倒是可以由此来和陶谦拉近点关系。
不管怎么说,於近处而言,现今的陶谦是徐州的刺史,而且是一个手握兵权、作风强势的刺史,於远处而言,陶谦则是日后的徐州牧、地方诸侯之一,荀贞都应该及早得和他打好关系。
得知府中郡吏在前捧慧相迎,荀贞不拿大,当即命义从停下,只带了戏志才、荀攸、程嘉、姚昇等几个文士驱马由中军向前,到最前边,去和这些即将成为自己治理广陵的辅佐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