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卷云涌:最后暖流!(1/1)

嘭的一声,楚翰冠猛然拍桌,怒站而起:“你说什么?”

岳青缓缓道:“我们已经查明,图赖曾向贵军献上大量财帛,并与贵军一同商量,双方联手,并吞西南州府,楚帅难道想否认此事?”

楚翰冠怒容满面,要说断稼军与普安宣慰司之间,在暗地里的相互勾结,互相合作,那自然是有的。

普安番王图赖的确是对红巾军的地盘起过窥视之心,曾与断稼军在暗中相约,一同攻打红巾军,只可惜,实力实在太差,还没等断稼军这一边开始配合,图赖那一边就已经被打得灰头土脸,龟缩回了岭南,虽然在混乱局势中,自行称王,实际上也早就死了争天下的念头。

毕竟,连那个时候的红巾军都打不过,又谈什么并吞江南,称霸中原?对于图赖来说,不管中原打成什么样子,反正战火都很难波及到岭南那一块,眼看着,出战不利,也就老老实实的当缩头乌龟,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这一次,朝廷抓着图赖自行称王的行径说事,派神武左军前去问罪、镇压,摆明了就是要将神武左军调开,而非是真的将图赖和他的普安军当作一回事。原本就是一些化外之民,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闹不起什么名堂的南夷,危害远在蛮军和苗军之下,为此派出曾击溃蛮军主力的神武左军,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楚翰冠却没有想到,神武左军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反以此名义,调查起图赖与断稼军之间的“勾当”。

图赖是否曾向断稼军送上过大量财物?当然是有的。

断稼军与图赖是否曾有“共分西南各州”的协议?

自然也是有,虽然谁也没有真正当一回事,这不过是建立在红巾军是两方的共同大敌的基础上的临时合作。

问题是,朝廷现在是指定图赖有造反企图,派神武左军前去镇压,而神武左军却是直接更进一步,不但立马肯定了图赖的造反意图,且拿着断稼军与图赖曾经的合作说事,说两军暗中勾结,这固然谈不上栽赃陷害,却也明显是没事找事。

楚翰冠怒火中烧,刁纪铭却是站起,冷笑道:“岳将军此言,好无道理。就算我们与图赖之间曾有合作,那也是我军接受朝廷招安之前的事,如今我等奉朝廷号令,镇守此间,与图赖再无瓜葛,贵军奉圣上旨意,兵进岭南,却反在此间纠缠,是何道理?”

岳青道:“我等尊奉天子旨意,事无巨细,不可不察。楚帅与刁先生既说与图赖已是无涉,而我军又确实查到贵军与图赖密谋造反的嫌疑,那就请楚帅与刁先生,明日午时前,前往我军主帐,向居大帅解释。”

刁纪铭脸色微变,楚翰冠喝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轰雷般的声响,震得府邸摇动,显出他此刻的怒火。

岳青却是一抱拳:“话已带到,该如何做,还请楚帅自行抉择。居大帅有云:不教而诛谓之暴!末将已来通过气,诸位好自为之,勿谓我军言之不预。”转身踏步而去。

待岳青走后,楚翰冠怒道:“居志荣这是疯了?他还敢管到我的头上?”

刁纪铭却是呆了好半晌,忽的抓住一名亲兵:“快去查探红巾军动向,尤其是红魔女与鬼军师此刻的所在,速去速回,速去速回。”

楚翰冠脸色微变,沉思了好一会,慢慢的坐了回去,喃喃的道:“他们不会……真疯了吧?”

……

***

相比起各处开始不断涌现的暗流,这几日里的临安城,却是异样的平静。

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开始进入临安,东南武林盟的,长河武林盟的,不一而足。三法司衙门的白道高手,也益发的紧张起来,并在一定程度上,与长河武林盟的武林人士,形成了默契的合作,一同压制着东南武林的人。

全城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也因此,反而比往常更加的安静。

别京中的下九流,感受着这种紧张气氛,全都不敢妄动,连带着坑蒙偷摸的案子,都少了许多。

原本以为会有许多大的动作,谁知道各方力量汇集到一点后,临安城的天空,压抑到极点,却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进驻临安的江湖人,异乎寻常的平静。慈心斋的仙子们,大多也仿佛都消失了一般。皇宫中,大内高手来来去去,巡视的强度,比以往高了不知多少。

仿佛不甘在这个时候退场,夏季的最后一股暖流涌了过来,天气一下子又闷热了起来,连已经几乎消失了的知了的叫声,竟也重新出现了。

临安城的周边,多了许多身穿麻衣的人,教导着农民使用新形的水车和一些制作相对简单的工具,这些是新出现的、农家的信徒,他们来自于墨门,但却对如今的所谓新墨门严重的不满,在教导百姓如何提升作物的同时,也往往愤怒的批判着新墨门的善公主,和如今的新墨学。

对于这些从墨门中脱出的农家门徒,那些地主与乡绅,自然是比较欢迎的。虽然新墨门主要是集中在北方,与蛮军和依附于蛮军的天孝军作对,但他们所抱持的一些理念,却也让他们感到恐慌。

而这些农家门徒,则只忙于用以往所学的木甲之术,对农田水利的开发,除了愤怒的批判着新墨学,几乎与世无争,有时还会在百姓中,大声赞扬儒家慈学的理念,然后继续狠狠批判新墨学。

钱潮江边,一名身穿长袍的男子,偶尔也会出现在这些农家门徒之间,与他们闲聊着什么,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有时聊完之后,他会独自一人来到江边,看着青天白云在江面上的倒影,沉吟不语。

自从那一日,与那个于儒教中、名义上也可以算是他的学生的青年谈完话后,男子就被朝廷找了个理由,闲赋在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他,也没有将此当作一回事,只是整日里,都在想着那一日间,青年说过的那些话。

天下无万世不易之法,格物致知,实事求是……

此刻想起来,明明都是些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在这千年多的时间里,却总是无人这般想过?

思考了许久,男子不得不承认,自独尊儒术以来,单是“天下无万世不易之法”这样的认知,就已经难有立足之地。儒学是唯一正确的道理,这种正确性,并不仅仅在于,它的确也曾经在历史上有其正面的意义,同时更是上层的需要。往黑暗中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引发新的思考,从而引发不必要的混乱,已经把持着权柄的阶层,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杜绝任何影响到他们地位的可能性。

也只有在如今这种,天下大乱,儒道崩溃,旧的信仰开始失去,群魔乱舞的年代里,许多东西,才有机会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

白日里到处闲逛着,晚上回到家中,男子会在书房中摊开纸墨,拿起笔,沾沾墨水,想要写些什么,然后便又停了下来,抬起头来,往窗外望望,紧接着便又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铜州的州学,原本设在唐虞书院,唐虞书院与崆山挨得极近,自那日天降陨石,砸毁了半个崆山,唐虞书院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损坏严重。后来,州学改在了铜州北面的崇圣院,又随着铜州改建为临安,失去了北方大片土地的大周定京于此,崇圣院也从州学提升为了国子学。

虽然如此,整个儒教的科举体系,实际上已经崩溃,在可以想见的将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可能恢复。至于原本的天人感应说,也渐渐的无人敢于再提,这一方面,是因为连着三次的陨石天降,若是按着天人感应说来解释,几乎暗示着大周当灭,而这却是华夏君臣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封禅的泰山现在落入了蛮夷手中,原先的衍圣公更是开始为猛查刺的称帝站台。虽然朝廷也从孔家的后人中,重新捧起新的衍圣公,但造成的伤害,实际上已经无法弥补。

大多数人都已经认识到天人感应说的难以为继,于是开始寻求新的儒家学说,慈学自然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此外还有彭武山那一边,某个大儒提到的理学,也有一定的市场。只是儒家本身的君臣之分,就已经决定了,最终的取舍并不在于哪种更正确,而仅仅在于高层最终的支持。

“天欲化物,无方可变,乃置日月于其中”……在南方,道门原本就有着不一般的影响力,尤其是靠近越岭、岭海一带。作为道门新品种的“化学”,在年轻人中,也拥有了越来越多的支持者。

虽然对于最初将“化学”写入九阴真经的某个青年来说,如今的“道家化学”也有点让他看不懂了,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研究这个“化”的过程,他所想要的启蒙,总算已经开始。

至于今后的发展,则不是他所可以预料的了。毕竟,对于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有玄气、拥有武道甚至是仙道,以及已经可以印证的所谓神灵和其它世界的天地,想要让这个世界的“化学”,和另一个世界的各种研究重叠在一起,原本也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对他来说,驱除蛮夷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其它的,都可以以后再说。在他的《九阴真经》里,化学篇也仅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武道和物竞天择、自强不息的道理,才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正如一个人面临着即将被砍头的危机而不管,却去考虑着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原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际此非常之时,各种学说加在一起,也不及在越岭深处实实在在造出的大炮重要。

虽然如此,道家化学、儒家慈学、墨门新墨学等等,在这个压在众人头顶上达八百年之久的天人感应说崩溃后的新时代里,已经出现了百花齐放的萌芽,至于最终能够成为、如同于另一个世界里长达千年的西方中世纪结束后文艺复兴的崭新格局,还是重新崛起一座再次压制着整个文明的大山,目前却也是不得而知。

在科举的恢复遥遥无期的这段时间里,作为南方朝廷国子学府的崇圣院,如今已经成为了人才选拔的重中之重。只是,能够进入崇圣院,成为太学生的,基本上都是有着极大的背景和出身的权贵子弟。

这一日,崇圣院的某处,太子宋弘与他身边的一群好友,就在这崇圣院中,一同讨论着国家的将来。他们大多都还没有实权,却也毫无例外的,将在未来接班。要怎样才能振兴华夏,要如何才能北定中原……来来去去的讨论中,众人乐此不疲,有时候豪气上涌,指点江山的过程中,仿佛万里河山已经被他们踩在脚下。

忽的,远处的山门,传来哄然的吵闹。众人彼此对望,有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书童前去询问,很快就跑来回禀:“听说是宁江宁翰林到了。”

一听到宁江之名,宋俊哲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阴冷。对于那个时候,宁江是如何拒绝自己对他妹妹的提亲,直至今日,宋俊哲依旧是记忆犹新。只是那时,宋俊哲也不过就是一个、实际上不可能有多少真正实权的郡王府世子,如今却成了早晚将继承大位的太子。

他心中多少有些阴暗的想着,此时此刻,那宁江是否也已后悔?如果那个时候,宁江将他的妹妹嫁予自己,那他妹妹此刻也就成了太子妃,将来无可避免的会成为皇后,他也早晚将成为国舅。

一等自己将来继承了天子权柄,自然就会重用于他。那愚蠢的家伙,浪费了他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宋俊哲的内心,在那始终不曾忘却的怨恨中,渐渐的舒坦了些,甚至有些想笑。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问道:“殿下,听说圣上准备将令妹宝桐公主赐婚给这姓宁的,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是否真有此事?”

然后他的心里又阴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