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矮桌对面连连叹气的短刀, 此时此刻, 虽然这事怪不上她,强烈的心虚还是压倒了水落时江有那么一点点想揉一下他毛茸茸的短发的欲望。

在得知又一次江户城活动紧接着联队战的脚步到来后, 掌管着本丸财务大权的博多藤四郎终于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决定把审神者叫来好好谈谈。

“主人, ”饶是自九州修行归来、赚钱能力更上一层楼的短刀也禁不住这么个造作法, 平日爱笑爱闹的博多这会儿哭丧着脸又叹了一口气, “知道我们本丸还剩下多少小判吗?”

水落时江:“……”

啊哈哈哈。

“要是可以,”她眼神游移, “我也不想啊。”

“我知道主人也是迫不得已啦……”

博多满脸苦色,一想到自己肩上本丸未来的重任就头疼得要命, “可又是联队战又是江户城, 果然还是得商量一下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瞧他的样子, 时江觉得应该告诉他一件事情。

“不止。”她道。

博多闻声的神情是□□裸的拒绝接受现实。

“事实上, 因为还有一把新刀。”时江沉默了下, 如实地转述了AI提前告诉她的小道消息,“除了这次江户城要拿到的南泉一文字,挨着的下次活动就又是联队战。博多啊,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她话音刚落, 博多就唰地从矮桌边的垫子上站了起来。

他这动作太突如其来,还坐在桌边的审神者手还支着下巴,茫然抬头, “你要做什么?”

博多低着头又想了一会儿, 再抬头时, 他明显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眼神中都是不达目的就誓不罢休的毅然。

——“打劫时政!”

诺亚:“说得好,不愧是最有生意头脑的藤四——慢着他刚刚说了啥?!”

“打劫政府是怎么个情况,”他完全没跟上这发展,“您倒是劝劝——”

等看到审神者的表情时,AI彻底哑巴了。

水落时江满脸都写着“这个提议甚好,吾心甚悦”,就差再给博多送上一阵掌声。她打量了一下博多腰间别着的短刀本体,虽然知道极短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对方机动又是快中之快,还是忍不住担忧道:“我和你一起去吧,然后再来点威慑力……巴形的本体怎么样,感觉会很有气势,我去跟他借。”

诺亚:“……?????”

眼瞅着这阶级矛盾就有要上升到武装斗争的趋势,他这个位居中间的润滑剂不上也得上。

“冷静,您冷静一点啊!”他崩溃道,“我现在去问问,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

AI就此匿了声,时江和博多对视一眼,默默互相比了个大拇指。

——计划通。

表面看着是她依仗着时政续命,实际上她也是这段历史不可或缺的人物。时江清楚这一点,大家既然是互相友好利用的关系,甚至是时政更不希望她消极怠工、拒绝合作,自然得各有退让。果不其然,二十分钟后,诺亚带回了时之政府的让步。

“您现在的银行账户,”他问,“还在使用吗?”

“一张储蓄卡,一张挂在我妈妈名义下的信用卡。”

水落时江:“你说哪个?”

“当然是用来存钱的那个。”AI似乎对这样的做法还有些疑虑,但事到如今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允许,也只能这样做了,“您最近会有什么大的开销吗?”

“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情况?”

“我对吃穿没要求啊,会花钱的只有器材这块。”一手托着脸颊,时江开始一个个跟他算起名目,“但下个月没什么我想入的新型号,陆奥守君的相机用着算顺手还不用换新的,是花不到多少。”

“也就是说,”诺亚再次确认了一遍,“您在五月之前不会怎么动里面的钱,也没有这个打算,对吗?”

审神者正想开口,忽然被一股奇怪的感觉扼住了喉咙。

“对,”时江缓了下呼吸,回答道,“所以,这意思是我可以换小判了?”

“是,您请吧。”

水落时江抬眼,向还在纠结不已的博多点点头,后者立时松了口气。看他轻快地蹦蹦跳跳出了门,她才收了笑意皱起眉。

为什么是五月?

她清楚问出口也得不到答案,只能把不安和疑窦留在心里。

这听着简直——

简直就像一到了五月,这些钱就再也派不上用场一样。

半晌,审神者安静地从桌边站起身。想太多也没有用处,她能做的只有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以期尽早做好准备——她一直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

“咳,”站在一众付丧神面前,水落时江再度感受到了和前不久面对博多时一样的心虚,“本来联队战刚刚结束,可能不适合这么说,不过……”

“大家!”

她握住拳,“时政的任务还剩一点就能完成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所以这几天就辛苦你们了。”

话音刚落,抱臂而立的岩融就“嘎哈哈”地大笑起来。

“说什么呢,主公,”他咧嘴道,“我可是非常期待这种和平时不一样的战斗的。趁着敌人疏忽的间隙尽情狩猎他们不就够了吗!”

“这还是我来到本丸以后第一次参与战斗。”

日向正宗哑然一笑,“有点紧张啊。”

“这个只要适应一下就好了,”毛利笑道,“我的话,一开始的人身也有点习惯不过来。”

刀剑们都没把这么点工作量放在心上,水落时江好歹是松了口气,她身边就有人优哉游哉地开了口。

“哈哈哈,”三日月笑问,“小姑娘还差几个人来着?”

时江:“呃,四个?”

“甚好甚好。”

他笑眯了那双含了月牙的双眼,“果然是近在眼前了,不过,哈哈哈哈,还是得谨记这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啊。”

时江安静了一瞬。

“我知道,”她望向三日月,“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三日月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想说——或者说提醒——些什么,但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看板郎那日月与之生辉的脸上仍是云淡风轻又神秘莫测的笑意,他哈哈笑了两声,“那就好。”

“这样的话,”他转身往队列那边走去,“我们也得再多做些努力啊。”

努力?

——这简直是努力过头了。

一没了小判的约束,付丧神们成堆地把钥匙往回带,水落时江开箱子开到手酸,再回头一望背后的钥匙山立马无语凝噎。

没事,她安慰自己,至少比起当初给她留下深深阴影的地下城,这开满箱子就一定能拿到南泉一文字的江户城实在是太友好了。

搞不好下一个箱子就——

“啊。”

“咔哒”拧开锁头,抬开箱盖,看着在箱底安静躺着的打刀,时江无意识地出了声。

“哦哦哦,”刚出阵回来的浦岛虎彻身上还叮叮当当挂满了钥匙,他正巧经过这边,闻声探头过来,喊得比审神者还兴奋,“这不是开出来了吗!”

“大家——”

他双手做喇叭状,大声招呼道:“新人来了!”

“别着急啊,”刚把手放上去的水落时江哭笑不得,“至少等我先召唤了再说。”

原本在时江的想象中,拥有斩猫这种传说的,怎么也得像大俱利或者大典太,虽然这两位也就是看着高冷了点,一个比一个爱护小动物——再不济也有点冷酷的样子。

事实证明,想象只存在于想象。

出现在面前的金发青年双手插兜,黑底金纹的衬衣松散地系着,毫不在意地袒露着胸口和腰腹,上挑的金眸斜斜扫过来,还真有几分酷酷的气质。

……如果他不开口。

“因为没钱听起来不吉利,所以被叫做南泉,”他气定神闲地介绍道,“锋利度是猫爪级,碰到就会被斩成两半……喵。”

刀剑们:“……”

水落时江:“……”

喵?

跟一同愣住的众人面面相觑,南泉一文字已经要羞耻得想找个地缝往里钻了。

“这,这是因为诅咒!”他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是猫的诅咒……喵!我也不想喵来喵去的……喵。”

人群中传来不知是谁的憋笑声,水落时江发誓自己真的很同情这个诅咒,嗯,她一点都不想笑,一点都不想。

“呜啊,”五虎退慌张地叫出声,“不行,那个不能碰!”

忙着跟他亲近的大老虎根本没顾上这个,一脑袋就拱得他回到本丸后揣着的兵装落了地,圆圆的金色小球骨碌碌滚到南泉一文字的跟前,他脸上马上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挣扎。

“……不行,”他艰难地压抑着来自猫科动物的本能,“呜,这个要忍住。”

仿佛是为了强行转移注意力,南泉一文字转头看向审神者。

“是说要拍照吗!”

他问。

时江忍着笑点点头。

她还没想到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那我希望能拍出我的真身!”南泉一文字期待地紧握了两拳,“我现在都是因为猫的诅咒才变成这样的,真正的我是身高很高——”

他比划了下高度。

“还能让哭泣的孩子都闭嘴的可怕的刀剑男士!”

“拜托,”他找到救星似的拼命拜托道,“请把我拍得可怕一点……喵!”

听着这一声“喵”,再看着南泉一文字闪闪发亮的表情,水落时江陷入了沉默。

这……真的可怕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