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成……”

“耽误你不好意思。”

陈媛突然刨开沛依,扑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哭道:“对不起……”

沛依看着他们,突然天真地想:他们是不是要和好了?是不是不用离开了?不,要离开的。离开的原因又不是爸妈离婚,而是翩然跳舞。但是……如果爸妈和好,那就不一样了啊!

这时,翩然打开门,从房间里出来。

陈媛和倪万成急忙分开,看向翩然。

翩然穿着淡绿色的长裙,头上戴着米黄色的圆帽。裙子是她生日时收到的礼物,帽子是她出院时收到的礼物……倪万成和沛依送的。

陈媛和倪万成一愣,沛依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一眨,就可能流出泪来。

翩然背上挎包,说:“走吧,时间要到了。”就好像,这样穿没有什么不妥。

沛依吸了一口气,嗓子刺疼地说:“我先上个厕所……”她转身往厕所走,眼一眨,就滚下泪来。

两分钟后,她从厕所出来,大家都看出她哭过了,但没人说话,默默地提着箱子离开。

叫了一辆出租车,倪万成准备去坐前面,翩然伸手拉住他:“爸爸,你坐后面……”

倪万成看了一眼陈媛,陈媛说:“那我坐前面。”

上车后,翩然坐在后座中央,双手将倪万成和沛依挽着。倪万成沉默片刻,忍不住唠叨起来:“要记得吃药,跳舞没有身体重要,你要不想我担心难过,就好好保重身体……”

翩然不停地点头,他说来说去,没说的了,停下来。

翩然扭头看着沛依,手滑下去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沛依拍拍她的手背:“自己保重。”

翩然蠕了蠕唇,说:“你也是。”即将分别,居然没话好说吗?

到机场后,一家人都心事重重,不说话。快要上飞机时,翩然突然回头:“我想和爸爸单独说句话。”

陈媛和沛依点头,转身走开。

倪万成问:“你要说什么?”

翩然手上拿着登机牌,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幽幽地问:“爸,你恨我是不是?”

倪万成疑惑:“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害姐姐出卖肉体,害她被妈妈骂,害她放弃跳芭蕾舞的梦想……翩然苦涩地想着,脸色一笑:“爸爸这么说,那你是爱我咯!”

“我当然爱你。”倪万成认真地说。

翩然点头:“我知道,你更爱姐姐。”以前怎么样不知道,但当姐姐为了她而出卖自己的那一刻,他肯定就更爱姐姐了。

“一样的。”倪万成说。

“嗯。”她点头,但她不相信。不可能一样的,爱这种东西,没法用天平称量,肯定分不均等的。心脏……它本身就是偏着长的啊。

目送她和陈媛走进安检,沛依突然说:“应该照一张全家福的……”

倪万成一听,激动地跨出一步,又停下来。

沛依拿出手机,可是看不到陈媛,只能拍了一张翩然的背影。

翩然突然转身,看到她的动作,像倪万成一样向前跨了一步,但也像倪万成一样停住。沛依突然难过地笑了:“爸爸,你们动作都一样……”说着就哭了。

翩然望着她,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也哭了。但下一刻,她嫩绿色的身影转身,消失不见。

倪万成和沛依回到家中,因为离开了两个人,没了那两个人的物品,整个家显得特别的空荡,甚至有些阴森。

倪万成拿起沙发旁的相框,看着里面的照片。这是上半年翩然出院时,全家人一起照的。他苦涩地叹气,放下相框,回到房间。房间里,陈媛的东西消失了大半,剩下的,她叫他随便处理。

二十余年的感情和婚姻,终成陌路。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或许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如此。不同的是,有些人一错到底,而他没有。

沛依在外面整理房间。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只是少了一些东西,就看得不习惯。

她和翩然的房间,也大不一样了。翩然和陈媛不一样,陈媛收拾行李时,不要的东西不敢扔,害怕倪万成和沛依觉得她做得太绝。而翩然这两年长了身高,长久住院,没置办多少新衣服,之前那些衣服不能穿了,就都扔了,能够穿的,都带走了。这房间里,没留下她多少东西,一些绒毛玩具,还是她和沛依共有的。

沛依把绒毛玩具整齐地摆在翩然床上,床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床垫,没有床单、被子,看起来好荒凉。

沛依叹口气,看到台灯下压着一张纸,拿起来一看,是翩然的字迹:姐姐,请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干什么?沛依无奈地苦笑。她们是一家人,是姐妹,不用刻意等,大门都为她敞开,特意留个纸条干什么?

翩然的心思很难猜,最近发生的事,让沛依深刻地领会到这一点。她把纸条叠好,放进钱包里,去做晚饭。

她到厨房没一会儿,客厅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倪万成听到切菜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了。走了一个女儿,他还有一个女儿,还要把日子过下去。这个家,以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吃饭时,沛依说:“妈妈和翩然走了,我们也重新开始吧。”

“嗯。”倪万成心不在焉。

沛依戳了戳米饭,看着他:“不夜城的工作,你就不要做了……熬夜累。”

倪万成看着她,欲言又止地说:“那我做什么?我一大把年纪了,找个稳定的工作也难。”

“你可以不用工作啊!我会赚钱了,我养你,你在家享清福好不好?”前两年倪万成可谓累死累活,她看着都心疼,“这个房子,我们把它卖了吧,搬到别的地方去……”

“那不行!”倪万成说,察觉自己太激动,他解释道,“这房子是银行的,不能卖。”

“我那里有钱,我们把银行的贷款还了,然后买套新的——”

“你哪来那么多钱?”

沛依顿了一下:“片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