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城监狱。
几日不见,沈凌峰胡子拉碴,消瘦不少,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轻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一记不屑的冷哼在空旷的监狱中回荡:“我都认罪了,你来想看我笑话那就看个够吧。”
傅其深静默不语,眸光沉沉地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可一世的男人,只剩淡漠的冷笑。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在那个地方出车祸吧。”沈凌峰勾唇阴森一笑,见一旁的宋祺愣了愣,恍然明白,嘴角的笑意愈发肆虐,“看来你没把车祸的事情告诉她?”
傅其深侧眸定定地看了宋祺一眼,单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微凉的小手,有些话不用多说只需一个眼神彼此之间便能够明白。宋祺没有在此时追问经过,冷漠地看向对面的沈凌峰:“我来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把甜甜当成什么?”
她和周甜情同姐妹,周甜对沈凌峰的情虽然没有很直白地表述过,但她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她们性格迥异,但对待感情的态度是如出一辙的,那便是一旦爱上了,就很难再放下。即便是走到今天,她为此付出生命,但她心中爱的依然是他。
就像心头的一块肉,被狠狠地割下分离,提到周甜,心上久久难愈的伤口再次复发,疼痛不已。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微垂的眼眸还是掩不住肆意的哀伤,然只那么一瞬,那双眸子又如鹰凖一般发狠地抬起,口齿之间用力地咬下每一个字:“是我对不起她。”
人走了,有些感情,留给自己就好。
“宋祺,对你,我很抱歉。”
十恶不赦的魔鬼还会说抱歉?这真是天方夜谭!宋祺以为自己恍惚听错了,转瞬沈凌峰便不羁地靠在椅背上,眼角眉梢满是张狂的恨意:“自始至终,我想对付的只有他一个!”
目光如刃,直直地刺向傅其深。
“你应该很熟悉,你出车祸的地方正是当年青菀出车祸的地方,我要让你感受一下她当时所受的痛苦,不过可惜怎么没把你撞死!要是你死了,你的小娇妻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感受宋祺浑身一颤,傅其深重重地在桌上拍下一掌:“沈凌峰,你有恨就冲着我来,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做什么!”
“我本来是只冲着你一个人,但谁让你太卑鄙,找的老婆竟然是这副面孔,你对得起死去的青菀吗?”镣铐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凌峰也怒了。
宋祺恍然,沈凌峰爱阮青菀近乎发狂,阮青菀当年赴傅其深的约而死,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把这一切都归咎给了傅其深。如今又听他如是说,看来他十分不满傅其深娶了她,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这张脸吧。
倏地,他转头看向宋祺,斜肆地掀起唇角:“你见过青菀吗?你知道你们俩长得有多像吗?“
刀戟森森的目光着实让宋祺吓得花容失色,她没有见过阮青菀,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见过,知道两人相像也是当时偷听秦臻和傅其深的对话得知的。
“你什么意思?”宋祺拧起眉头,追问。
沈凌峰的眼睛太过神秘,好像背后隐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似的。
“沈凌峰,我和青菀的事情祺祺早就知道,你没必要继续在这里挑拨离间。”傅其深打断两人,继而拉起宋祺,作势就要离开,“我今天会过来,也是奶奶的意思,她老人家过去有多爱你你要是有点良心的话心里就该清楚。以后,没人会再来了。”
说罢,傅其深就牵着宋祺转身离开,背后是一阵苍凉的笑声。
进到车里,宋祺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其深,方才在监狱里头的一言一行她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的这点心思傅其深也很快就捕捉到了,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认真地对上她的眼睛:“我和阮青菀之间的事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他之所以那样说,是想抓住最后一丝离间我们的机会。”
回想之前,傅其深的确是把他的过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只是这其中真假多少她无从考究。思及此,宋祺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应该相信他的,而不能就因为沈凌峰的一句话就这样轻易地怀疑他。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揪着此事不放,疲软地躺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我想去看看甜甜。”
她总算能给她一个交代。
傅其深应了一声,便将车驶了出去,只是在宋祺看不见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直深深地锁着。
原来沈凌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对阮青菀所受的痛苦感同身受,同样的地点发生车祸以及……
遭受最爱的人的“背叛”。
*
墓碑前,宋祺一动不动地站着,良久之后才说出了唯一一句话:“甜甜,我能看的出来他是爱你的,你可以安息了。下辈子,希望你能和他好好地爱一场。”
再多的话,也没必要说了,就让耳畔拂过的清风将她的思念带去给她吧。
离开墓园回到家,已是晚上六点,深秋时节,天色早就暗了。等下了车走近了,才发现有抹身影等在门口,是古越。
“你怎么来了?”兴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傅其深如今看古越还是有些忌惮的,所以口吻中也不免染上几分不耐,这一点宋祺和古越都察觉到了。
为了避免尴尬,客套的话还得宋祺来说。看他双手冻得发紫,目光之间隐隐心疼:“来很久了?怎么也不进去坐着等呢?”
古越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即便自己也是受害者,但他也明白现在他着实不应该再来见她,只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我过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话落,他抬头看了一眼傅其深,眼波微动,傅其深瞬间了然了。
“有什么话进屋说吧,现在天气冷祺祺身子弱,到时别再感冒了。”傅其深说着,就率先开门进屋了。
走进屋里,傅其深便径直上楼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古越和宋祺两人。
“今天的记者会你看了吧。”古越主动打破沉默。
“看了。”他想说些什么,宋祺多少有些猜到,不免紧张起来,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开始不安地交错在一起。
“这样的做法我想对你我都是最好的。”他指的正是隐瞒两人发生关系的那件事。
宋祺颔首:“我知道。”
“虽然事情过去了,但我从来没有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正式地说声抱歉,我真的很抱歉。”眼眸微垂,一脸诚恳。
“你我都是受害者,没有谁对不起谁。如果有的选,我知道我们一定不会那样。所以,别再对我感到抱歉了。”宋祺浅浅地扬唇莞尔。
所有的心酸苦楚都起因于被逼无奈,所以他们之间没人谈得上谁伤害谁。
沉默片刻,古越起身告辞。
“阿越。”犹豫再三,宋祺还是起身叫住了他,见他回眸,她磕磕巴巴地提出自己的疑问,“你说,我们之间会不会就像记者会上说的,不过是被诬陷,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然,她怎么会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这个可能他怎么会没有想过,只是证据摆在那里,他不得不承认。
“床上的DNA证实是我的……我真的很抱歉。”除了抱歉,他真的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宋祺落寞地低下脑袋,低声说道:“你走吧。”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宋祺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眸望去,傅其深正站在楼梯拐角口。
“你都听到了是吗?”
傅其深“嗯”了一声,款步下楼走到她面前,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温暖的手掌拂过她细软的长发,柔声抚慰:“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别再追究了好吗?”
有些事,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烙印。
宋祺低垂着脑袋,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晚餐过后,宋祺就匆匆地躲进了房间,而傅其深则进了书房工作到很晚。
过了那么久,宋祺还是时常浅眠,所以傅其深上床的时候她是有感觉的。这段日子他都很体贴,没有逼她做任何情事,本以为他钻进被窝就会睡觉,然而小腹上蓦地一紧,他的手掌正覆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向上撩拨着……
手下的触感变得僵硬,傅其深是有所感觉的,但都过这么久了,他还是想带着她一起走出过去的阴影。
“放轻松。”温润暧昧的气息拂过宋祺的耳畔,沉磁的声线仿佛一首小夜曲,悠扬地抚在她的心上。
吻,轻轻柔柔地落在她的耳朵,脸颊,樱唇……
轻盈的低吟声漫过唇畔,恍如听到了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傅其深小心翼翼的动作也变得大胆起来。
远方的海浪扑面而来,漫过身体,时而汹涌时而温柔,不禁叫人迷失方向。
蓦地,宋祺浑身一个哆嗦,全然清醒过来,双手抵着身上的男人的肩膀,乌黑发亮的瞳孔满是抱歉:“不要……”
当头一盆冷水,所有热情如数浇灭,傅其深愣怔须臾,才翻身而下,大步跨入浴室。
宋祺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壁灯,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内心无比自责。
为什么她还是无法接受和他亲密呢?他是她的丈夫啊!是她无法接受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呢?
多思就脑壳儿疼,宋祺揉着眉心烦恼时,傅其深已经从浴室走了出来,坐到她身边。
突然的凉气不由让宋祺打了个颤,傅其深连忙拉高被子将她裹好:“赶紧躺下,别着凉了。”
“对不起。”不知哪来的勇气,宋祺突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侧脸贴着他精壮的腹肌,轻轻呢喃道。
“傻瓜。”傅其深扶她躺好,复而迅速钻入被窝将她搂过,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眉心,“不怪你,是我太着急了。你要相信,这一切慢慢都会变好的。”
一切慢慢都会变好的。
恍如一个坚定的信仰烙在她的心上,宋祺郑重地点了点头,突然撒娇地伸长脖子凑上他的下巴轻轻咬了一口:“我爱你。”
“别再乱动了,我不想再冲一次冷水澡。”傅其深心里苦,搂在她腰间的手再次紧了紧,只要她再动一下,他真怕自己会原地爆炸。
宋祺也感受到危险靠近,屏息不敢再乱动,安静了好一阵竟然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
最近宋祺老觉得自己嗜睡,而且还时不时干呕,起初还以为是胃不好,不过好几次都被吴嫂撞见,吴嫂提醒她是不是怀孕了。宋祺心里一个咯噔,让吴嫂暂时保密,之前在傅家闹了怀孕乌龙后这次可不想再出糗一次,这次她得自己先弄清楚了再告诉傅其深。
这天,等傅其深前脚出门上班后,宋祺也就匆匆从家离开,她已经约好了一名妇科专家。轮到她问诊时,好死不死地竟然碰上了她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宋琳玉,恰巧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
不过,看起来她过得不是很好,尽管戴着墨镜,抹着厚厚的粉底,但还是没能盖住她嘴角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