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仔细算来,你在我熔岩洞窟驻留也有一段时日罢,何日离去?”常琰面露倦意,趴在红莲上昏昏欲睡。如今经脉灵识乃至内丹尽数被封,似是体验到了凡尘的困意却又一心挂念飞升之事,堪堪撑了下来。

颛孙胤闭目盘坐在万年寒髓之上,正襟危坐,不作言语亦不搭理常琰。

“二狗子,我问你话。”常琰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回音,自岩浆中寻起一枚莲子随手向盘坐那人扔去。

“如今我在这熔岩洞窟之事已了,不日辞行。”抬手接住那扔过来的莲子,不与常琰这幼稚的举动计较“你当于我同行。”

“与你同行?”常琰啐了一口“你倒是脸大。”

“此番由不得你。”

“老子偏生不去,你奈我何?”

世说九千世界,伴有三千大道。道道相互护也分个三六九等,而常琰的道却是数之不尽的三千大道中极为上乘的道——随心恣意道。世界万物皆离不得七情六欲,受那七情六欲束缚之人在那漫漫修道路上极为不易,只因心中有念,心有所缚。那不受人约束亦不受人钳制,行事全凭随心所欲看似有情又极为自私,断绝心中所念,斩断世俗束缚那便是常琰的道。

颛孙胤无波无澜的面容在听到常琰口出粗口后有了一抹不悦。

“修道之人,切莫这般不雅。”

“老子高兴,老子乐意又何须你管?”常琰换了个姿势斜躺下来,面露挑衅。

“这般胡闹。”颛孙胤一本正经叹了口气,双目漆黑如墨将常琰看入眼底,良久又道“此时亦不是你说了算,总归是要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若我独自离去,凭你恣意妄为,这一方世界恐再临生灵涂炭。”

“放你娘的屁!二狗子你把老子灵识经脉丹田全封,我又作何去生灵涂炭?”常琰被颛孙胤这话生生气的笑了起来,本就艳丽的脸在这满目火光之下更是绚丽夺目,随性张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颛孙胤心间一动,竟然压抑不住其强盛的渴望,想如五百年前一样扑进少年怀里又或者将少年揽于胸前。

意识到心间串出的数种念想,颛孙胤脸黑得无法再黑,与那晶莹剔透的万年寒髓倒是有了一番鲜明对比。

“若不与我同行,只需短短几十载,你便化作一滩白骨。”

颛孙胤说所不假,丹田被封无法感受天地间的灵气,灵识被锁体内经脉断去联系,若不疏通,便会如那凡人一般经历人间生老病死。

常琰闻言,忽然嗤笑出声“你敢让我死吗?你我二人气运本为一体。若我身死只怕你这辈子亦无得道之可能,漫漫仙途,堪堪长生尽数与你无缘。”

颛孙胤一愣,神色不晦,脸却黑的厉害,是以信了常琰所说。

以常琰高傲的性子,根本不屑于说谎。

“哈哈哈哈哈……”常琰放肆的大笑了起来,笑颜闪亮的异常刺眼;然颛孙胤心中怒意滔天却也无从下手,只得冷飕飕的目光死死紧贴在常琰身上。

“瞪我亦是如此,你还能杀了我自毁前程断了自己仙缘?”常琰抬起手,对着颛孙胤勾了勾手指,笑的张狂无比,那挑衅的动作更是让人怒火中烧。

“气运连在一起?”

“二狗子,你当真以你当初那区区凡躯又如何能抵挡住九九重炎雷劫?”

“当时,你亦不过是一朵尚未生出灵智的妖莲又与你何干?”

常琰摆袖起身,突然癫笑起来“那你可记得,那九九重炎劫可曾有一道落于你身上。”

这次颛孙胤彻底怔住,那日,在借助地狱红莲的天地极阴之火又融合体内正阳火,堪堪阴阳相融,短暂堪破天道。熟料在没有任何阵法任何法器准备之下引来雷劫……而后来之时,尽是如奇如幻,本该劈到身上的雷光看在那进入洞窟之时被挡下……之后,自己却再无记忆。

常琰却不给颛孙胤愣神的机会,继续张扬道“我灵识划破虚空刚坠入这一方世界便入了你那雷劫的无妄之灾,又被那最后一道渡劫雷霆劈入这地狱红莲体内。你我二人,气运早在五百年前便已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颛孙胤闭目,这颇为惊人的消息倒是没让他觉得有丝毫束缚,心底默然,思量的却是这似乎是将此人困于身边的最好理由?于是,目光燃起一抹得意又而故作镇定,语气清冷“容我多做考虑。”

摆袖间,在万年寒髓床与那终年岩浆的岩浆池面前划出一道结界。

常琰得意,享受这凡躯的好处,翻身入眠。

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常琰只觉神清气爽,连带空气都清新了些许,只是……好像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

好似没有熔岩洞窟那终年炙热之感,亦没有地狱红莲法宝的柔软?

睁眼看去,只见自己被二狗子抱在怀中,而此地亦非那熔岩洞窟。常琰心底暗道不好,被封了经脉内丹又哪里感受得到外界的动静,更甚如凡人一般酣眠,何时被抱出了熔岩洞窟都不曾知晓。

“醒了。”颛孙胤步伐缓慢,怀中抱着少年悠悠走在林间,见少年睡意惺忪语气不由放软。

可常琰不吃这一套啊,他高傲的性子何时这般被动过,就是当初落入那修为高出他整整一个大阶的魔仙手里亦不曾有半点被动,哪怕最后鱼死网破。

虽没了修为,但还有拳脚,常琰飞快的挣扎落地又在落地那一瞬毫不犹豫的一拳砸到颛孙胤下巴,双目瞪得老大。

而颛孙胤不躲不散甚至散去了真气护体,下巴被打出淤青一片“我说过,由不得你,无论如何你定得与我同行。”

常琰不语,转身离去。

只是,胳膊被那人死死抓住,又听闻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如今,你我二人气运相连。”

“那为何不是你随我继续在熔岩洞窟修行?”常琰态度强硬,一口回绝。

“我虽有仙者之躯,却无仙者之魄,倘若在熔岩洞窟沉沦白载,只怕最后也不得大道长生。你我气运相连,若我将你置于熔岩洞窟,心中亦颇不安稳。”

“二狗子,你莫不是说笑。熔岩洞窟,万事万物皆归我统帅。”常琰冷笑。“我常琰说话算数,只要没有不长眼的来我熔岩洞窟找麻烦,我断不会去所谓的为害人间,这点你且放心,若无他事,便让我离去。若我要鱼死网破,仍谁也拦不住。”

颛孙胤一默,抓住常琰胳膊的手不曾松开,另一手掐了个手诀划去了封锁常琰经脉内丹的枷锁又道“我自是信你。”

“只是……”颛孙胤话音顿住,不再继续说去。

常琰本就是那想要作甚便就作甚的性子,哪里经得住这般吊胃口,再加上被封住的丹田灵识又被解开,面色好看不少“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五百年前,我曾关阴阳双火相生相溶,勘破天道引来雷劫,遗憾尚未飞升却也探索其中机缘,昨日,经……点破,恍然心若明镜。这飞升之事嘘有眉目。”

颛孙胤虽神色如故,淡漠中却不乏清冷,语调却落寞起来。

“此番,就此别过,待我寻回机缘,定不忘你救命之恩。”说罢转身离去。

常琰冷哼一声,他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见那身影一步一步走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心里滑过一丝酸楚,嘴里嘟哝“谁乐意占你便宜。”

身形几个起跃间,又落至那人身后,他道“二狗子,我从不亏欠他人,道是你我二人气运相连,那机缘理应出一份力。”

颛孙胤冷峻的面上爬过一丝得意又迅速消失,他转过身面无表情“那便有劳了。”

“哼。”常琰毫不领情,挥袖道“飞升之事眉目何在?”

“机缘在你。”

“何出此言?”

“我身具极阳之火正阳火,而你掌控极阴之火地狱红莲炎,五百年前,我真是勘探破这阴阳相溶得以大道,却未曾渡过雷劫,如今尚有一计。”

“何计?”

“寻至正阳火出处,堪破天机,引下雷劫。”

颛孙胤一语道破天机,天道轮回,无外乎在于因果,五百年前的因导致二人气运相连陷入囫囵,落下当今的果,解铃还须系铃人,常琰虽恣意却不傻,一点即通。

因果二字,从来如此。

当日之因,种下的恶果善果,两人已承受。余下的便是了却这一段孽缘,方可心无杂念,尚有飞升之运。

“正阳火就是在那九重天之上亦是难寻,这一方小世界,谈何容易。”常琰皱眉。

颛孙胤冷峻的面上浮上一抹自信“极北之北,深寒益寒。广南以南,至绯越绯。位于广南岛之外,自有正阳火传说。”

常琰颔首,双手负于后背,满目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