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的视线像是一把刷子，棉细的绒毛轻轻的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拂过，谭莳扯过床上的衬衣重新穿了回去，边扣着一边询问道：“什么事？”

“我是来给你送请帖的。”说着，慕南的手中举起了一张精美的帖子，递给谭莳：“我们结伴去。”

谭莳接过，打开一看，看完之后脸上不掩惊讶。

周家？周家这样的大财团怎么会和他这样身份的人扯上关系呢？帖子上只说是贵宾，但是他不认为这张帖子的目的就只是让他作为一个宾客去走一圈而已。老爷子七十岁的生日，这种重要的日子，请一个‘目不见经传’的普通男公关去捧场？

谭莳的疑惑摆在了脸上，但是慕南却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而黎川则是安慰道：“虽然不知道周家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们玫瑰公关社就算是周家也不敢乱来。而且这次慕少也去，他带着你不会有事的。”

黎川没说的是，虽然不怕，却不能不给面子的直接拒绝，同时的，去一趟也是露脸的好机会，在没有什么危险的前提下去一次利大于弊。且慢慢看周家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

谭莳点了点头：“好。”

黎川说完正事就准备走了：“不打扰你的休息，千万别熬夜，弄出黑眼圈就不好了。”

他们这些公关不同于普通的公关要用肉.体去维持生计，不过他们靠的也是美.色，前者要注意身体体魄的保持，后者则是要更加在乎自己的样貌。

谭莳点了点头，道：“嗯。川哥，我明天准备出去一趟，去看看我亲属。”

黎川闻言顿了顿：“好。”

谭莳并没有提前请假，所以明天的约会就要被推后一天了，这搞不好会给客户留下不太好的印象，让对方再不邀请谭莳，谭莳耍大牌的坏名声也在会因此传开。

要知道那些人有权有财，十分高傲，男公关在她们眼中总是低了一等的玩物一般的存在，玩物可以撒撒娇，可以乞求打赏，却不可以扫她们的面子，在她们的面前拿乔。

其实不单是男公关这个职业，大部分服务性的职业似乎都要被别人看低一等。客户是上帝，谁让每个客户都是金主呢？要是得罪了金主，那就是把饭碗给砸了似得。

谭莳敢这么做倒不是任性，恃宠而骄，而是一种试探。

这种‘任性’也的确是需要的。

黎川走了，慕南却不知道是否有意慢了黎川一会儿。

慕南长的很高，通身贵气，身上给人的压迫感并不是假的，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来做男公关。看着慕南，谭莳不免在心里添了几分疑惑。

外面那些同行，虽然也是光鲜亮丽，气质各异，每一个拿出来似乎都很不错，但是这种光鲜外表是包装出来的，内里虚得很，他们也只适合吃这份饭而已，包括东方艺。慕南给人的感觉却不是这样的，比起男公关这个身份，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成功男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慕南所展现出来的这种特质，所以才有了那份惊人的人气，比起虚有其表的小白脸，想必女人会觉得享受慕南这样的男人的服侍更加令人高兴。

谭莳见慕南坐在那儿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问道：“慕少？还有事吗？”

慕南听懂了谭莳的逐客令，挑眉看了他几秒，道；“你不欢迎我？”

谭莳笑道：“如果换一个时间我一定很欢迎，但是现在我要休息了。”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做一个，男公关？”慕南道：“看起来不像。”

谭莳道：“理由和你是一样的。”

慕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双手放在手袋里，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一撑就起来了，他对谭莳道：“别忘记宴会的事情。”

慕南起身朝门口走去，谭莳紧跟在后头：“我知道了。”说话就立刻把人关了。

听到耳边嘭的关门声响，慕南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很不欢迎吧？

被人嫌弃的感觉还真新奇。

————

医院是市里的中心医院，虽然花费会高一些，但是为了确保方禾身体能更好的恢复，方易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里。

谭莳站在病房外面，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敲了敲门。

门里头很快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门没有锁，进来吧。”

谭莳缓缓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虽然苍白，可是眼神清澈又充满了活力的少年。方禾和方易不仅是亲兄弟，更是一胎生下来的，方易比方禾早出来几个小时就成了哥哥。方禾其实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而方易却一直身体健壮，而且先爬出妈妈肚子里的那个，不用多说，方易定是在娘胎里抢赢了的那一个。

方易经此大难看起来更瘦弱了，脸蛋变成了巴掌大小，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圆。他甫一见到谭莳就一脸惊喜的坐了起来，想从床上下来。谭莳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成功的阻止了他，呵斥道：“别乱动！”

被呵斥了的方禾也不害怕，而是一把搂住了谭莳的腰，撒娇道：“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工作忙。”谭莳把方禾的手扒开，将人重新塞回了被窝：“别受凉了。”

“借口。”方禾嘟囔了一声，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谭莳，可是看了半响谭莳也依旧是面不改色。他声音带着委屈：“哥哥……”

在方禾盯着他的时候，谭莳也在认真的打量方禾。

方禾和方易眉眼很相似，秀丽清俊，但是气质和有身材都相差很大，绝对不会让人认错。方易要更加坚毅一些，而方禾虽然和方易同岁，却还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却又没有孩子那种顽劣在，天真却乖巧，机灵又懂事，这样的弟弟，也一直是被方易，方家父母宠爱的对象。

方禾身体不好却从来不怪方易这个抢夺了营养的哥哥，方易也从来不会把父母的意外迁怒方禾，也从不把方禾当成一种负担。兄弟两个感情一直很好，父母出事之后更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和体谅。

正因为感情太好了，方易才会那么震惊于方禾后来的所作所为，在死的时候，他心里没想商睿，他也不失为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对商睿彻底死了心，商睿再不配出现在他的心里。他当时想的是方禾，他在想这件事情方禾知道吗？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商睿算计他？

方禾比商睿重要。

不管怎么说，方禾都是自己的弟弟，唯一的亲人，是父母拼死护住的人。

只要，只要他被送人这件事情不是方禾做的，方易就不会恨方禾。

十几年的亲情和相处，还有家庭破灭后的一起取暖，只要方禾没有做出践踏他底线的事情，方易就会宽容，商睿和方禾在一起，方禾对他炫耀，这都是……可以谅解的事情。一个男人而已，商睿不如这唯一的亲人重要。

方易对方禾的执念让谭莳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也能理解。方易对方禾宽容，方禾对方易一直以来也是乖巧贴心的，从小就没和方易挣过什么，不会仗着父母多的那一份疼宠要求比方易更多的，也不会故意争夺父母的宠爱，喜欢粘着方易这个哥哥，对哥哥十分的尊崇，方易的话比父母的话都有用……太多太多了，方禾贯穿了方易十八年的记忆。

或许方易会那么伤心并不是因为商睿，而是为了方禾。

谭莳叹了一口气，那件事情方禾到底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已经没办法考据了，但是方易对方禾肯定是放不下的。有着方易记忆和情感的谭莳在看到方禾时，心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

“哥哥……”方禾见谭莳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没由得心情有些慌乱，他伸手抓住了谭莳的衣服，重新抱住了谭莳的腰身：“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哥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方禾仰头看着谭莳，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谭莳低头看着他，心中已经不受控制的发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抱住了方禾。

“只要你不会主动离开，我就不会离开。”谭莳道。

方禾夸张的做出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泪中含笑道：“不会的，永远不会！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谭莳拍了拍他的肩，心中暗道，希望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

谭莳在医院待了一个上午，期间医生来给方禾打针换药，还要按摩，谭莳在旁边看着，讨教了一些简单按摩的手法。做完这些方禾就睡了，窗户边上射来温和的阳光，只带着微暖的温度，却将整个清冷的病房突然变得温馨了起来。

方禾睡着的时候手还紧紧的攥住谭莳的手，谭莳用了好一会儿才挣脱了手，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方禾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但是突然的，又开始做起了噩梦。

“哥哥……不要……不要离开小禾……不要死……”方禾眼角流下了眼泪，口中还不住尖叫，但是那尖叫声一冲破喉咙就轻飘飘的，仿若呢喃。

“哥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