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燃把事情对路语茗交代清楚,来不及等他的反应,就已经看到楚修宁走过来。这个时候不跑,难道等着被楚修宁发现吗?

“千万别让他知道是我泄的密!”祁燃只来得及对路语茗说这一句,楚修宁就已经近在咫尺。

“祁燃,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八卦诚可贵,小命价更高。祁燃跑得飞快,和楚修宁擦肩而过,话都不说一句就消失了。

楚修宁觉得莫名其妙:“他又干什么亏心事了,跑得好像火烧了屁股。”

路语茗听了祁燃的话,心情复杂。

楚修宁察觉异样,走到路语茗面前,盯着他看。路语茗眉头微皱,黑黑亮亮的眼睛里闪闪烁烁。

“他跟你说什么了?”

路语茗决断得快,下定了决心,就抬起头来:“楚修宁,不要做和于茂一样的事。”

路语茗话说的突然,没有前言,没有铺垫。楚修宁却立刻明白了:“祁燃跟你说了?”

路语茗眼底担心要漫出来,却还记得祁燃的叮嘱,嘴巴抿着不说话,抗拒回答。

但这个态度足够说明问题。

楚修宁莫名生气,退了一步,声辞冷厉:“别的事情都可以听你的,就这件事不行。不是我不择手段,是这个人不死,我心不安。不只是你,还有路语茗的份,都要讨回来。他那么干,我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他的手段对付他?”

楚修宁一股脑把话都说了,还将于茂的前科都翻出来,力求不给路语茗留下反驳的余地。路语茗心里想什么,太容易看出来。至少在楚修宁眼里,路语茗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所思所想一目了然。

可他还是低估了路语茗。

“为什么不能用于茂的手段对付他?”路语茗低头自问。

这个问题其实是他最早面对的。

演戏那么难,杀了于茂多简单。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干。只是后来真的遇到于茂了,这心思反而淡了。报仇的手段如果过了界,就和于茂成了一样的人。当时只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但现在想来,他当时想要的已经不只是报仇这么一件事了。

他动了心,就不愿让自己变得太难看。

路语茗回忆旧事,呼吸也变得很柔软:“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我最开始来这里没变的和于茂一样,就是想要靠你更近一点。如果你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我……”

路语茗停了下来,他歪了歪头,额前细碎的头发微微倾斜,皱眉思考得认真,一时有些迷惘,最后化为无奈。

“你如果做了和于茂一样的事情,在我心里也还是最好的。”

没有失望,没有责怪,不等楚修宁再多说,路语茗败给了自己,带着认命般的甘心情愿。楚修宁的手段如果真的过了界,自己或许会有些不能承受。但更多的只会是自责,如果没有自己,楚修宁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楚修宁撇开头,怒气更盛,一把业火在心底烧了好多天,分分秒秒烤着他。路语茗的话给他加了最后一把柴。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于茂我也非要弄死不可!”楚修宁赌气地说完,转头就走,脚步比祁燃还匆忙。

楚修宁抓起外套,拉开门,午后的阳光勾勒出的轮廓,也显得慌乱。楚修宁“嗙”一下甩上门,完全没有平时的风度。

巨大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路语茗。这一会儿工夫,发生了什么妖孽的事情,谁都没能注意到。

路语茗勉强笑了笑,不想解释,转身走进隔壁的休息室。他合上门,把众人的惊诧留在了门外。

腿好的时间不长,总站着会累。路语茗进屋坐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擅长攻击,却不擅长劝慰,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果然效果很差。

路语茗有些沮丧。现在想来,早知楚修宁会如此,还不如自己早早下手,比如当年在德国古堡拍MV就有很多机会下手。系统让他恢复前世声音的时候,他却只想着录歌过瘾,甚至厉俊友也只是运气不好,不小心让路语茗撞见了,最后才疯掉的。

这算不算玩物丧志?现在要想下手,已经没有办法了,路语茗甚至连于茂都只能在电视上看看。庭审他本该出庭,也被楚修宁用“被害人可以出现”为由搪塞过去了。

路语茗低头,恰好看到脚边的马赛克。细想下来,厉俊友和姜原州都算是栽在马赛克手上的,只是方法迂回了点。

路语茗随意踢了踢,自言自语般问系统:“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办?”

马赛克四角方方正正,光波幽暗。路语茗的脚刚刚踢过来,它立刻无风而动,一组对边相连卷成筒状,在地上滚了几圈。“啪”一下,蠢乎乎地撞到了门,摊平贴在了门板上。

系统自己玩得欢,并没有迹象回应路语茗。

路语茗看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笑,听到外面吵杂一片。仔细听能听到祁燃的声音,鬼哭狼嚎,被刑讯逼供一般。

大概是众人担心,最后察觉少了祁燃,又把他找回来了解事情详细。

路语茗捏了捏眉心。自己惹得祸,总得自己去解决。他还把祁燃暴露了,得去道歉。

路语茗站起来,拉开门,耳边传来“滴答”一声。没有任何防备,路语茗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下一秒,他就出现在奇怪的地方。

一个阴森的房间。占地很小,但很高,屋顶离他足有三四米远。房间三面是水泥墙,一扇窗户高高对着路语茗站立的地方。窗户下是大通铺,上面蜷缩着几个人,并没有睡满。

窗外一片漆黑,刹那一道闪电劈下,点亮了半边夜空。路语茗蓦然回头,身后该有的墙体被拇指粗的钢筋替代,一根一根排立。惨白的灯光从外面照进来。钢筋前一个人身上。

这人头发半寸长,被雷声惊动,从地上跳起,又突然跌倒,瞪大失焦的眼睛看着路语茗。

路语茗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里是看守所的监仓,眼前的人是于茂。

路语茗问系统怎么办,于是马赛克干脆把他传送到了这里来。甚至时间都有些不一样。他开门的时候是下午,阳光璀璨,进入时间却是晚上,电闪雷鸣。

一切都显得诡异灵怪。

但路语茗却不是很在意。他前一刻还在想“早知如此,不如自己先动手”。下一秒于茂就立刻出现在眼前。

此刻他心里乱成一团,手却下意识地攥成拳。这一动发现不妥,自己的手完全没有着力感。路语茗低头,淡淡的蓝色光点从手上散开。他就好像是一个全息投影,并非实体。

这个发现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似乎在楚修宁身边久了,真的已经没有足够的怨气杀于茂了。

“萧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于茂哆嗦着尖叫,嚷到一半有立刻自己捂住了嘴巴,他看向路语茗身后的大通铺,发现并没人被惊醒,才将手放下来。

路语茗看着于茂,冷笑:“想来就来了。”

这是实话,于茂却不可能认同。

有古怪!这人明明是突然出现的,监仓的铁门都没开,怎么可能进来。而且路语茗身上现在闪着光点,不用灯光也闪着幽光,比起人更像个全息投影,或者一个鬼。

于茂猛然低头,一口狠狠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剧痛传来,一个血圈出现在他手腕上。

“不是做梦?”于茂胆战心寒,抬头看向路语茗,“你到底是谁?”

路语茗看着于茂自残,现在又听到这个问题,只觉得可笑:“我是谁,第一次见你时就说过了吧。”

第一次?于茂用心回想起来。耳边蓦然炸雷轰然。

“我是小路。”这是《倾覆鹰巢》片场第一次见面时,路语茗说过的话。因为“小路”是楚修宁喊出来的,所以系统没有对这个进行屏蔽。

“小路”两个字,虽然不能让路语茗的身份大白天下,但却能让从前这么叫他的于茂胆寒。

“小路”,于茂这辈子的恶咒。但即使昵称相同,于茂也只是怀疑过萧路和路语茗有亲戚关系。找人查过,却发现这个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但现在,路语茗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场,还提起当年的话,于茂要是再不懂路语茗的意思,他就是真的白痴了。

“你,你胡说!他死了,路语茗早就死了!你怎么可能是他!”于茂却不愿意相信,路语茗是他亲手送进地狱的,萧路怎么可能是他!

路语茗惊讶地看了看四周,竟然没有任何异样。于茂道破他的身份,却没有激起系统任何反弹。或许系统正在使用中,不会数据分流,再关注身份问题?

于茂见路语茗不理睬他,却在看四周,更加不满:“萧路你不要以为在监仓里弄全息投影,我就害怕!”

于茂已经是怕到极点,极力给自己找安慰:“不不不,不要乱说话。我明白了,你这么大费周章,是不是在哪里安装了摄像头,想要偷拍我的反应?别搞笑了,路语茗那件案子,就算你们怀疑,也找不到实际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吧!”

于茂慌乱。路语茗却敏锐察觉时机,他决策果断。既然已经来了,不如撕破脸皮来一场两人的审判,将他和于茂的事情,做一次彻底的清算!

“看守所没那么闲,我也没那么手眼通天。”路语茗说着,看向于茂的双眼萧杀冷厉,“于茂,我就是路语茗,你成功杀掉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