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张大嘴巴,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幕雪芸把毛笔塞到他手上,表面上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盯着他,但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望着王妃娘娘脸上那笑容,全身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又冷又黑暗。
“啊什么啊,还不快点把它写出来。”幕雪芸推了下他,指着桌面上的白纸,督促他快点写。
天麻一脸为难握紧手上的毛笔,苦着一张脸,在幕雪芸以微笑眼神的威胁下,不得已写下了他不能说的秘密。
他笔刚落下,眼前那张写满字的纸张就从他面前被拿走了,幕雪芸焦急的眼睛扫了一圈手上这张纸,扫过之后,她整个人完全愣住,就连手上的那张纸掉在地上,她也没有感觉了,整个人就像是被雷打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天麻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娘娘,你没事吧,其实,其实王爷没事了,你别太担心了。”
幕雪芸从看完那张纸之后,她脑海里就一片空白,眼前浮过的全是纸上那些字,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一夜没有回来,那是因为他受了重伤,他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一夜未归的。
“天麻,我现在要去见他,你现在马上带我去。”幕雪芸表情严肃的盯着天麻,向他下了这个命令。她现在是连一刻都不想耽误了,一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这个做妻子的没有陪在他身边,让他一个人孤怜怜躺在床上没人侍候,她心里就很痛很痛。
天麻张开想拒绝,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最后终究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他点了下头,“好吧,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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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幕雪芸来到萧天风养伤的地方时,被眼前这个环境给吓到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简直就是贫民窟,先不说这四周的环境,到处是死掉的动物尸体就不说了,更令幕雪芸难以接受的是这座房子后面的不远处就是一座妓院,这里隔音效果又不好,这大白天还有听到妓院那边传来的求欢声。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照顾王爷的,你们把他安排在这里,你让他怎么在这里养伤?”幕雪芸看着眼前这种恶劣环境,心里的不舒服就不打一处来。
天麻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一脸无辜的样子,“王妃娘娘,这个地方不是奴才找的,是王爷自己要求在这里养伤的,奴才也没办法啊。”
外面这么大动静,躺在床上的萧天风耳尖,立即就听到了,他马上睁开眼睛,望着守在一边照顾他的暗一,“怎么我好像听到王妃的声音?”
暗一吞了吞口水,脸上的脸色就跟猪肝色一样,“王爷,你没有听错,真是王妃娘娘她来了,她现在就在外面跟天麻一块呢,估计再等一会儿,她就要进来了。”他敢这么肯定说这句话,是因为他刚才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下。
幕雪芸面堂发黑,气冲冲大步朝里面走了进去,人未进来,充满火药味的声音先从外面传了进来,“萧天风.......。”
躺在床上的萧天风身子一僵,眼睁睁看着幕雪芸用力踩着脚步朝他慢慢走近,“娘,娘子,你,你来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还不快点给王妃找张凳子坐下。”萧天风这句话是对着天麻讲的,他现在不能当着幕雪芸面惩罚天麻,只能在这件小小的事情上折磨一下他。
天麻全身竖起了寒毛,被自家主子这么盯着,他就知道自己这次不死也会脱层皮了,他苦着一张脸,去外面搬了一张干净的凳子进来,扶着幕雪芸慢慢坐在凳子上面。
幕雪芸坐下来后,嘴角往耳后两边微扯着,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笑进她双眼,她这幅笑面虎的样子,让萧天风越看下去,心底就越发麻,全身升起了高度的防备。
“娘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是不是我一个夜晚没有回来,你想我了啊。”萧天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容,边说话时,边朝屋子里的两个手下眨眼睛,让他们快点出去。
对于他们主仆三个的小动作,幕雪芸完全不把它们放在眼中,她眼皮一拉,轻轻的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他,“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给我看看?”
萧天风瞪向正走出去的天麻,心里恨得直咬牙,这个死天麻,叫他回王府帮他拿套换洗的衣服出来,衣服没拿到就算了,居然还把小雪给带过来了。
走到一半的天麻突然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一股冷嗖嗖的眼神一直“射”到自己背后,让他全身就跟浸在冰里一样难受,天麻加快自己的脚步,几步就跑出了这间房。
幕雪芸没有注意他们主仆三人在暗中的较量,她现在特别担心萧天风身上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打算让她查看的动作,她也不客气了,卷起衣袖,脱起萧天风身上的衣服。
“娘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别这样,天麻跟暗一还在外面呢,要是让他们看到了,我这个做主子的面子往哪放啊?”萧天风左右闪躲着幕雪芸双手,躲到最后时,突然不知道怎么不小心,他身子突然扭到了伤口处,痛得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幕雪芸自然把他忍痛的表情看进了眼底,就因为他的一蹙眉,更加坚定了她要查看他伤势的决心,“你快点躺好,别乱动了,你要是不让我看,我就在这里坐着不走了。”她一屁股用力坐在凳子上,气鼓了一张脸,像只憋气的蛤蟆一样,瞪着他。
萧天风这下子急得喉咙都快要生泡了,挠了挠后脑勺,跟幕雪芸相视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败下阵来,躺好身子,像条死鱼似的,“我躺好,我躺好还不行吗?”他语气中带着一股小孩子发脾气的样子。
幕雪芸看了他一眼,没去哄他,而是先去脱了他衣服。衣服一脱下,他肋骨下面一条十厘米的刀伤映入进她帘中,虽然上面经过了包扎,但因为刚才萧天风闪躲幕雪芸时,又碰到了那伤口,现在,这伤口上已经渗出了不少的血水,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这.......,这到底是怎么弄的?萧天风,你告诉我,你一个京兆衣的官,怎么会弄了这么严重的伤?”幕雪芸压下心头的那口不愤之气,双眼冒着熊熊怒火,瞪着萧天风,等着他给她一个满意答案。
萧天风脖子一缩,现在,比起他伤口上的疼,他现在更怕眼前这个女人的怒火,“小雪,你别生这么大的气,其实我这身上的伤表面上看起来挺严重,但是实际上一点都不严重,真的。”
“不严重,是真的吗?”幕雪芸眼中闪过不信,手一伸,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毫不客气的把伸出来的手放到萧天风受伤地方,用力戳了好几下,然后问,“现在还严不严重?”
萧天风脸色一白,闭着嘴,藏在唇瓣下的两排钢牙紧紧咬住,硬是从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难看笑容,“不严重,刚才你戳我的时候,一点都不痛,真的。”
“行了,你就别再撑了,刚才我戳你的时候,你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说不痛,你骗死人啊。”幕雪芸把手从他伤口上放开,她是真的下不了这个手去戳了,刚才她一戳的时候,他脸色就跟死人一样白了,吓死她了,到现在,她伸回来的手还在发着抖呢。
萧天风嘿嘿一笑,用力抓住幕雪芸一只手,无赖笑着,“小雪,还是你心疼我,对不起,昨天晚上你一定等我来了吧,下次我不会让你等一晚上了。”
“我等你一晚上这事是小事,倒是你,你身上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好好的会在这里养伤?'幕雪芸把自己手从他手掌中抢过来,目光不经意思扫到他胸上那处伤,眸中闪过心疼,赶紧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帮他擦着渗出来的血水。
萧天风深怕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水会吓坏她,抓住她抓着帕子的手,“别擦了,让它流吧,我一个大男人流一点血不会怎么样的。”
“你在说什么混话,流一点血就不是血了,就这一点点血,不知道要补上多久才能补回来呢,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啊,要是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管你了。”幕雪芸瞪了他下,听他这么说他自己,她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从他伤口处沾了一点血递到他面前,讲了一番大道理给他听。
萧天风摸了摸自鼻子,认为自己好无辜,他不让她擦不就间怕她被他身上的血给吓到吗,这个小女人,不领情就算了,还拿着他流出来的血跟他讲了一大堆道理。
眼看她还要继续讲下去,萧天风故意做了一个头痛的动作,“哎哟,我的头,有点痛。”
“啊......你头痛?你的头怎么会好好的痛?你别吓我啊,是不是很痛啊?你先忍一下,我去外面叫人进来!”幕雪芸看他好像很痛的样子,吓慌了手脚,抛下自己未讲完的话,转身朝外面去叫人。
她刚一转身,左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抓住,紧接着一道带着虚弱的声音传进她耳边,“别去叫,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真的没事吗?我刚才看你很痛的样子,我看我还是让天麻他们把大夫叫来吧。”幕雪芸摸了摸他发凉的额头,一脸的担心,刚才他抱着头喊痛的样子真是吓坏她了。
萧天风眼珠子在幕雪芸看不到的角落里转了几圈,笑话,要是真让她去叫大夫过来,那他现在的假装不就是要漏馅了吗,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去请大夫。
“不用了,刚才我的头是有点痛,不过现在不痛了,可能耳边清静一下,我这头就不会痛了。”萧天风摸着自己的头,皱着脸,声音带着点虚弱,大手紧紧抓着幕雪芸的手臂。
幕雪芸早就被他刚才喊痛的样子给吓坏了,现在哪里想得到他这是在骗她,“那好,我什么也不问了,你先好好休息,你先睡一下,我看你好像流了很多血,这个地方的环境又这么差,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来养病吧。”
原本闭着眼睛假装休息的萧天风一听她这句话,赶紧睁开眼睛,音量一下子大了不少,“不能搬。”
“为什么不能搬,萧天风,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啊?”幕雪芸眉头轻轻一蹙,眸中的怀疑一闪而过,紧紧盯着萧天风这张苍白的脸,总想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他究竟在隐瞒着她什么。”
“这......。”萧天风吱吱唔唔,眼珠子乱转着,脑子里拼命想着什么样的解释才能让他眼前这个精明的女人相信。突然,他脑子里像是闪过一束亮光,顿时眉开眼笑,“因为我喜欢这里,这里安静啊,呵呵.....难道小雪不觉着这里是养病的好地方吗?”
“养病的好地方?你确定这个地方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幕雪芸嘴角一扬,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萧天风被她这么盯着,整个身子就像被人拿了钉子钉住一般,动弹不得,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心底居然生出了一抹愧疚,压下心头的这抹诡异感受,他直视着她,“我确定。”
下一刻,萧天风就觉着自己的耳朵被她给捏住,还越提越高,痛得他龇牙咧嘴,一度让他以为他这一双耳朵就要保不住了,“痛......痛.......小雪,你别捏我耳朵,好痛啊。”
“你知道会痛了,刚才你说谎话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被我捏耳朵会痛了?”幕雪芸放轻了捏他耳朵的力度,不过手仍旧放在他耳朵上,一只手插着腰,鼓着一张脸腮,拷问他。
萧天风歪着头,尽量把自己的耳朵往她这边凑过来,这样他的耳朵就不会这么痛了,“小雪,我说什么谎话了啊,我冤枉啊?”
“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好,我现在就说出来让你听听,我刚才叫你搬这个地方,你不肯,还说这里是养病的好地方。”幕雪芸放下他耳朵,用力瞪了他一下,把刚才的话理了一遍给他听。
萧天风点了下头,他重新听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他到底哪里让她觉着他在骗她了,“是啊,我是这么说过,怎么了?我是觉着这个地方是养病的好地方啊。”
“你还在撒谎,这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吗,外面是一个垃圾场,臭气熏天也就罢了,可是这座房子的后面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幕雪芸大步走到门外,指着外面跟萧天风解释。
萧天风一愣,心里反问自己,这房子的后面是什么地方啊?居然让小雪这么生气?
一想,萧天风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受伤的时候,不应该匆匆忙忙的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养病,说实在话,他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除了晚上他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拖着浑身是血的伤来到这里,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样的。
“什么地方啊?”萧天风眼珠子拼命往门口那边望,这句话讲出来的声音也加大了不少音量,目的就是提醒外面的天麻跟暗一,提醒他们探出个头来帮帮他。
一直在外面当耳朵的天麻跟暗一不愧是长期跟在萧天风身边的,有时候,只要萧天风打一个喷嚏,他们就知道这位主子究竟想要他们干什么。
萧天风这句话刚一落,门外,立即有两颗头颅鬼鬼祟祟的伸了出来,两张嘴都用无声的唇语告诉萧天风这座房子后面是什么地方。
“机园?”萧天风看了好久,心里非常着急,又碍着幕雪芸追着他要答案,情急之下,他照着外面的天麻跟暗一两个的唇语,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哼......机园?机个鬼啊,我来告诉你吧,是妓院啊,你们男人喜欢去寻花问柳的地方,你说这个地方好,是不是我可以这样认为,你喜欢听那些女人叫春的声音啊。”幕雪芸双手插着腰,双眼冒着熊熊烈火。
萧天风顿时喊冤,顺便给外面偷笑的天麻跟暗一投了一个白眼,“小雪,我冤枉啊,我真不知道后面那个地方是妓院,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幕雪芸用力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别在这里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难道你没有听过这句话吗?萧天风,既然你这么喜欢听妓院那些女人叫春的声音,行啊,我现在就让天麻去妓院里给你开一间长期包房,我让你听个够。”
“小雪,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真不知道后面是个妓院啊。”萧天风急时拉住幕雪芸转过身的手臂,苦着一张脸,差点把喉咙都给讲干了,得来的仍旧是幕雪芸侧着身子,不看他的陌生样子。
萧天风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就应该把事情的所有经过都跟她讲了。
望着已经半个时辰没有理自己的妻子,萧天风觉着这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他宁愿她伸手打他,也不愿她拿着一张冷脸,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小雪,我真的是冤枉的,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啊?”萧天风后背靠在床壁上,脸上全是苦色。
幕雪芸没回头,她心里很气,很气,他没让人带回来一个消息,害得她白等了他一个晚上这也就算了,可是这个男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欺骗她,这种行为,实在是让她很难接受。
“好.......我说,我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只要你不生我气就行了。”为了不让她继续生自己的气,萧天风已经豁出去了,拉住幕雪芸的一只手,可怜兮兮的语气喊了她一句,“小雪......。”
“你说啊,我听着呢。”幕雪芸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不过也只是轻轻的一瞥,很快,她又收了回来,她怕自己继续盯着他,会被他可怜兮兮的表情给骗到。
萧天风见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知道这次幕雪芸是铁了心等他交代了,叹了口气,萧天风耸拉着脑袋,缓缓说,“我昨天晚上从京兆衣出来,走到城街那里遇到了三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本来我可以一人打败他们三人的,只是没想到三人当中的其中一人突然使诈,朝我扔了迷晕散。”讲到这里,萧天风停了下来。
正听着认真的幕雪芸见他停下来,催促他继续说,“接下来呢,那三人你有没有把他们解决掉?”
自从跟萧天风在一起之后,幕雪芸觉着自己对待敌人的狠心也跟他差不多了,以前,她可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可是自从听他讲了他征战沙场的故事之后,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置自己于死地时,幕雪芸就开始逼着自己不能再这么心软了。
“我忍着最后一口气,一气之下,把他们三人都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间房子的门口了。”萧天风拉着幕雪芸手臂,晃了几下,希望自己解释了这么多,她可以原谅自己了。
幕雪芸收回自己的手臂,抚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刺杀他的三个黑衣人到底是谁,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通,幕雪芸把目光移向萧天风这边。
“你怎么了?干嘛拿这种眼神盯着我,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似的?”一转头,幕雪芸刚好看见萧天风朝她投来的委屈目光,整个就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让她看着,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萧天风使出强力,用力抓住幕雪芸的右手,“小雪,我把所有的事情经过都跟你讲了,你别不理我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看到你不理我,我心底的痛比我身上的伤还要痛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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