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这里是诺森德

“能告诉我这些肉类来自什么生物么？”

“冰原边缘的极地生物，比如白色的大熊，又呆又胖的海兽，等等。嗯，味道不错。”

菲尼雅随意地说道，同时无比优雅地用手里冰晶铸造的刀叉轻轻在以简单的烹制手法做成的菜肴上切下了一小块肉丁，缓缓地送入口中，同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称赞。

克莱门汀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其他几个和自己坐在同一张冰晶餐桌上的人物。

骨龙化身的乌露奇奥拉正用和菲尼雅截然不同但是同样优雅的方式切着自己面前的海兽肉排；莉蒂希娅则被菲尼雅抱在怀里，安静地喝着手中冰晶酒杯里不知名生物的血；勉强从顶天立地的比蒙巨兽状态变成人形的三米大汉亚波伦正不管不顾地抱着一只巨大的去皮海兽大嚼特嚼，一点都不顾及身旁其他人的感受；而最后一个列座的人，则是一个长着一张足以让无数雌性投怀送抱的脸的男性堕天使，他正带着一脸微笑地看着在座的三位女性。

这让克莱门汀觉得非常荒唐。

自己是尸鬼，菲尼雅是死亡女妖公爵，莉蒂希娅是血族真祖，亚波伦和乌露奇奥拉都是被唤醒的亡灵神兽，六翼堕天使潘多拉也是个被死亡之气侵蚀了身体的家伙……可以说这一桌正在吃饭的“人”里面，就没有一个是需要进食的生物。

可是大家却理所当然地聚到了一起，在还在进行整编的暮光军团里找出了几个有关于烹饪记忆残留的亡灵，认真地去找了食材，认真地做成了菜肴，然后认真地搞出了这么一个临时的露天冰原餐厅，一本正经地吃起了东西。

“可以解释下是谁提议要吃东西的么？”

“啊，大君阁下，提出这个意见的人是我。”俊美到妖异的堕天使潘多拉轻笑着说道，“即使是刚刚从长眠中苏醒过来，应有的享受我们也不该放下，不是么？”

“三万年没吃东西了，我快饿死了。”比蒙巨兽亚波伦一边啃着海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已经死了，亚波伦·迪亚戈。”乌露奇奥拉抿了一口杯里的血液，淡淡地补了一句。

“哼哼，我不和死在我手下的家伙计较。”亚波伦丢下了已经被吃得乱七八糟的海兽，眯着眼怪笑着说道：“丽茨，再来一份。”

“我明白了，亚波伦大人。”站在一旁充当女仆角色的女性巫妖丽茨·乌妮尔简单地回应了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克莱门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阴沉沉地说道：

“我不喜欢看着别人享受快乐的事情而我却不能参与的感觉，特别是在这种事情曾经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时候……”

【大君阁下也可以一起吃的。】

莉蒂希娅身旁的魔纹组成了这样的字眼。

“莉蒂希娅，我要在这里义正言辞地告诉你，告诉一个已经失去了味觉和消化系统的尸鬼他可以加入眼前的宴会，是一件非常容易让对方抓狂的事情。”克莱门汀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所以请告诉我，亚波伦，为什么你一个只剩下白骨的亡灵巨兽，却能这么开心地享受食物，好么？”

亚波伦努力地思考了一下，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身上那身和乌露奇奥拉有些相似的骨铠，得出了一个几乎把克莱门汀气哭的结论。

“大概是身体保存完好度的原因吧。”

“你倒是告诉我你一个骨头架子怎么就比我的身体保存得更完好了！？”克莱门汀几乎要抓狂了，作为一个尸鬼，一个身上好歹还有那么一点肉的尸鬼，居然被一头白骨巨兽变成的“人”说自己身体保存得没有他完好？

“可能是菲尼雅小姐所使用的通灵法术的缘故。”潘多拉拍打了一下自己的翅膀，朝抱着莉蒂希娅的菲尼雅抛了个自认为很有魅力的眼神，“在我们的年代，可没有什么通灵法术可以在唤醒非人死者后，还给予他们变成拥有实体的人形的能力。”

“过奖。需要我对您使用【五感复苏】和【创造再生】吗，大君阁下？”菲尼雅低头在莉蒂希娅略尖的耳朵上亲了一下，笑嘻嘻地问道。

“听起来对不死生物很不友好啊，这两个法术，不过……”亚波伦嘿嘿笑了笑，“大君阁下要尝试一下吗？可以帮您重新体验一下生者的感觉也说不定啊……”

“亡者就有点亡者的觉悟啊，诸君。”

克莱门汀低沉地说道，他瞳中的灵魂之火骤然亮起，暗淡的死亡之气在他的背后摇曳了起来，缓缓地扩散到了临时制作的冰质餐桌上，将摆放在他面前的食物缓缓地化作了腐朽枯败的模样。

被复苏的三“人”对视了一眼。

“大君是否认为，我等现在的样子，太过不务正业？”潘多拉轻轻敲了敲冰质的桌面，缓缓地开口说道，眼睛里带上了些许微妙的笑意。

“啊，大概吧。”克莱门汀颇有些不满地看着这个满口花花的堕天使，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如果你们以后每天都这么搞，我不是要被你们这群混蛋给气活了？

“不过是一场告别罢了，请大君安心。”听到冷静干练的乌露奇奥拉开口，克莱门汀不由得一愣。

“大君您不会看不出来吧。”潘多拉朝着天空仰起了头，“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这里是我们的战场，众神，巨龙，比蒙，任意一方都和其他两方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

“但是我们死了，带着我们的族人和附属于我们的种族一起，一个不剩。”亚波伦淡淡地说道，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刚刚啃吃海兽时那个粗野无礼的大个子，反倒是像一个看透了很多东西的哲学家，“乌露奇奥拉杀掉了潘多拉，我拼着重伤杀掉了乌露奇奥拉，却又引动了潘多拉临死前隐藏下的禁咒，整个战场内的生物都在禁咒之下死去……大家都死了，再不死不休的仇恨，也该了结了。更何况，现在大家都是大君麾下的亡灵。”

“这是向过去告别的酒宴，仇恨也好，活着时的执著也好，生者的习惯也好，在这之后，作为亡灵的我们就都不需要了。”乌露奇奥拉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朝着其他五人点了点，“同时也是开启未来的酒宴，从此刻起，我们将作为大君的臂膀，为大君的道路，献上我们的所有。”

潘多拉和亚波伦举起了酒杯，菲尼雅和莉蒂希娅也举起了酒杯，最后，在其他五人的眼光中，克莱门汀缓缓地举起了酒杯，低低地开口说道：

“我为刚刚的失言和盲目道歉。”

“这杯酒，敬你们，也敬我们所有的亡灵同胞。”

“敬过去，敬我们曾经拥有过的活着的感觉。”

“敬现在，敬我们共同的暮光军团。”

“敬未来，敬终将到来的，生者与亡灵和谐共处的世界。”

尸鬼大君低沉却直击心灵的话语缓缓地传播了开来，没有附加任何扩音以及通讯魔法，却让每一个暮光军团的亡灵都听到了他的言语。

来自曾经仇深似海的各个种族的亡灵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自真心地跪拜了下去。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甚至到了诺森德最初的主人都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以后，最初居留在诺森德要塞的那批亡灵们，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感触。

“我觉得大君会成功的，那时觉得，现在觉得，就算我的灵魂火熄灭了，也还是一样觉得他会成功。”

“虽然很艰难，但他确实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