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楼里,大夏天的厨房都开着窗户,家家的菜香味儿飘了老远。辣的,甜的,咸的混在一起,直让人咽口水。
葱姜蒜,几乎家家都有。可做法习惯又都不同。温如玉习惯把葱白用手撕成一缕一缕,她的手修长又白嫩,看着不像在做菜,想在做手工。戴着墨镜,可鼻子仍被呛得难受。她实在不愿意大夏天戴口罩。
姜切成一条一条的,半指宽。蒜用菜刀压平,蒜香味瞬间出来。
放下刀,滑开手机解锁,十二点了。
一个菜都没做好,绘着花边雕着兰草的空盘子倒是摆了好几个。她皱着眉,心里掐算着点儿。利索的把油倒上,放入葱煎蒜爆香。
腐竹炒肉,清蒸鱼全须全尾地躺在长盘子里,再加上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汤,她跟李遇向来是不喝的。
刚刚把菜端到餐桌上,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李遇换上拖鞋,闻见饭香味走过去,温如玉正在解围裙。他接过围裙挂在厨房门后。
“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饭?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了。”他在水池洗手。
温如玉把电饭煲插销拽了,拿出两个碗盛饭,声音平淡:“就是突然想做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李遇顺手拿了两双筷子,温如玉把饭放在饭桌上。他扒了一口,夹了一筷子菜:“真是我媳妇儿,这么久不做还是好吃。”
温如玉盯着他头上方,心不在焉地说道:“是吗,那就多吃点儿。”
李遇没察觉到,仍是吃得极香,口中不断夸赞道:“老宋他们要是知道你今儿做饭了,肯定说什么都得跟我回来。”
他把菜说的特别有食欲,比电视上的美食专家都要强。他正一边吃一边说,突然觉得口渴,喊温如玉帮他倒杯水。
温如玉没动,他又重复了一声,温如玉还是没动。他不耐地放下碗筷,却见温如玉面前的饭一口没动,筷子还摆在桌子上。而她神情越发冷淡,眼睛直盯着他。
李遇心头一跳。面儿上笑着道:“看我干嘛呀?见天儿看还不腻?快吃饭。”
温如玉笑了笑,她天生一对桃花眼,笑起来像在勾人。李遇笑得越发高兴:“干嘛呀,都在一块儿两年了还撒娇?乖,吃完饭老公陪你玩儿。”
呵呵。
温如玉站起身,把菜盘子掀到地上。哗啦一声,全都碎了。李遇正要夹菜,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看着地上饭菜混在一起,皱着眉头道:“你又发什么疯?好好的日子不过了是吧!”
过日子?温如玉眼皮一跳:“别给你脸上贴金,过日子我嫁给你了么?”
温如玉这副样子,李遇是真没见过。所以他也不知道,温如玉的火气大到快要把草原烧毁了。
“那你想怎么着?”李遇正在气头上,又被她用话噎住了,火气上头,“想分手就直说,腻腻歪歪的干嘛。就你这样的离了我还能找谁去!”
温如玉被气得直笑,画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点着他的头:“我找谁去?你睁大眼看看,就我这样儿的就算去刷盘子也能找个金主包我。你一穷二白的,连房子都是我的,还有脸说这话?”
“你不要脸!”李遇被她说的难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遇开骂了,温如玉倒不急了。把凳子放好,她稳稳地坐着。夏天热,穿着一身儿到大腿的连衣裙。她尤为适合红色,皮肤本就雪白,看着十分可口。裙摆因她随意的坐姿,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她盯着李遇的脑袋顶。
“你跟阿芬是在超市认识的,她没带会员卡不能打折,你借给她了。当时你就觉得这姑娘挺可口的,又单纯又清纯。没过两天你公司就来了新人,正巧是这姑娘。后来你大着胆子要了号码,还加了微信。”
“距离你进家门之前,微信最后记录是阿芬说的:老公爱你么么哒。”
“够了!你……胡说什么?”李遇浑身发毛。
“胡说?那咱们就聊聊床上的事儿。”温如玉皱着眉看着那个粉红色气泡,是李遇跟叫阿芬四肢交缠的画面。
真恶心,还粉红色。老子都绿了!
温如玉正要再开口,李遇就打断她了:“别说了,你找人黑我微信了?”
李遇被温如玉平淡的语调,说的心里发慌。他不怕她吵,不怕她闹,可是现在不吵不闹的他心里真就没底了。
“你承认了?”温如玉嘲讽地看他。
李遇喉头一动,清着嗓子:“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爱你。不然我怎么会天天心惊胆战地骗你。”
啊,说的真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遇头顶上的气泡变成了蓝色,几行字:他出去打了个野食儿,就闹成这样,这么较真儿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人的平均寿命都延长了,谁能一辈子都对着一张脸。他是爱温如玉的,可是这生理反应他控制不住啊。
温如玉被恶心的都不想跟他在一个屋里呼吸了。
“李遇你高校毕业,工作这么多年存折上只有十万。就这张脸长得好看,可你拉不下脸来找富婆包养,所以你还有什么优势?“
温如玉轻声说着:“当初我跟你在一起,我就是看上你这张脸还有你爱我。我给你提供住所,你没钱的时候我给你,而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恋人,平等自由。你却还贪心的想一夫二妻?”
“现在你这份爱我恶心了,你这张脸我嫌太大了,我屋里装不下。”
“所以,你滚吧。”
温如玉句句都往李遇的心口上戳。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抖着嘴唇道:“温如玉,你敢说你就干净吗?你初中毕业的,十几岁就出来打工,混到现在有房有车还有钱。你跟我的时候也不是第一次了,谁知道你有过多少男的!”
温如玉哑然。
她家里在农村,父母前三个生的都是女儿,最小的第四个是儿子。她排行老三,父母懒得给她起名。三丫三丫的喊到十岁。
村里上户口的时候,别人劝他们给起个名字。他们忙着照顾正在吃糖葫芦的儿子,摆着手道:“随便叫啥都行,报个温三丫上去就成。”
给温如玉上户口的是个女的,新实习的。从小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哪见过这样的父母。心里不落忍,征得温家父母的同意后,在姓名那一栏填上,温如玉三个字。
温如玉读了几年书,大姐出嫁了,偷摸给她攒的书费,勉强让她读到了初三上半年。下半年她跟大姐约好,用看小外甥的由头去那儿拿钱。
大姐从床底下拿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手绢,打开后二十块,十块,五块的叠在一起。她还是叫温如玉三丫:“三丫啊,好好学,将来有出息了别忘了姐。”
温如玉正要接过来钱,大姐夫就冲进来了。把大姐推在地上,抓着那些钱,嘴里不断咒骂。她看见拳头狠狠落在大姐的身上,心神一阵恍惚,清醒过来就看见大姐夫头上都是啤酒玻璃碎渣。
大姐夫表情更狠,拿起擀面上就往温如玉身上抡。要不是大姐拼死拦着,他估摸着是想拿菜刀的。
她被打的昏迷了三天,醒来就是在土炕上。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穿的,连鞋都在脚上。头动一动就发晕。
当时她要是拿菜刀就好了。
学肯定是没法上了,大姐被防的严严实实,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二姐生了三个女孩儿,又大着肚子,吃的咸菜窝窝头,更是没钱。
温如玉头刚不晕,就得扫地抹桌子做饭。身上的淤青碰一碰就疼。玉米面儿糊了一锅饭,想了想她也得吃,就歇了往里面吐唾沫的心思。
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每个人的脑袋顶上出现了气泡。而且播放着的画面都不一样。她看了会儿,都是以前的经历。
爹妈心气儿不顺了,揪住六岁正在洗衣服的她打一顿,打痛快了再让她继续洗。
温如玉忍了忍,没忍住。正好身边小四儿嚷着让她盛饭。她接过来碗,去灶台盛了满满的一碗,走到饭桌的时候,脚一滑,碗正好扣在温爹身上,挨着近的温妈也被浇了一大片。小四儿也被溅了星星点点。
小四儿被吓得大哭。不是被烫的,因为那些星星点点都溅到衣服上了。
温爹是真烫,疼得他直骂娘,都没顾得上打温如玉,去井水那儿赶紧冲洗。温妈怕毁容,也跟着去了,但她没那么厉害,去的时候还想过来拧温如玉一把。
温如玉眼疾手快躲了过去,顺便推了温妈一把,她磕在了碗的碎片上。
温妈气得爬起来,胳膊被碎片割得不轻,被烫着的皮肤也越来越疼,只能先去井边儿了。
屋里就剩下温如玉跟小四儿大眼瞪小眼。
小四儿用袖子把泪蹭掉,拿着温爹做的弹弓子打她,却被温如玉躲个正着。调整好方向再打,仍是一个结果。温如玉笑眯眯的看着小四儿的头顶。
她刚发现这个气泡不光能看过去,还能看人在想什么。
温家父母骂骂咧咧的进屋,两个人身上*的,饭没冲干净,看着特别脏。温爹脸上通红,皮肤被烫的。拿起扫帚就想打她。
温如玉抱着小四儿挡在身前。
温爹生生刹住了车。
小四儿挣扎着要下去,温如玉使劲儿掐了他一把,吓唬他道:“你再动,等你晚上睡着了我把你扔野地里。”
温爹憋屈啊,看着她没法揍。温如玉看着小四儿,有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随即心里呸了一声,他算哪门子的天子。
“给我拿两百块钱。今天起我出去打工,以后挣了钱还上。”温如玉约算着去城里要用的钱,
温爹哪能答应,他恨不得把温如玉的皮扒了。
温如玉不慌不忙地道:“你不给我也行,今天我就抱着小四儿投了井。今天死不了,那就明天,明天死不了,后天准能死的了。实在不行我就趁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把火把房子烧了。”
温妈被吓得脸色难看,拽着温爹的衣袖子:“他爹,小四儿可在她手里。”
温爹咬牙切齿:“我怕她那个?耍混的我见多了,你今儿有本事就投井,你前脚投,我后脚捞小四儿。”
温如玉一愣,随即不在乎地道:“你以为我真傻?我干嘛要一起投,我把小四儿一扔,然后堵着井盖,我就是再没力气,拖一分钟的时间总是有的。到时候小四儿都沉底了,你就是再捞也怕是来不及了。”
小四儿听着都要把他扔井里,吓得哇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