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拦住他们,白果,你快跑,别回头。"范杉微转过头,悄声说道。

"然后呢?白果,她逃掉没?"江宏看范杉沉默在那儿,试探着出声,"我想,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但看着范杉那不同于寻常的冷漠,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心思玲珑的,立时就猜到范杉和白果,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圆满的结局 不然范杉也不可能在这里。

不是所有的好人都能受到老天的垂怜。这次,白果的确跑掉了,范杉杯那几个人打的遍体鳞伤,要不是过路的同村人带他回去,他可能就一直躺在马路上了。

可是事情没有结束。那几个纨绔惦记着没有到手的肥肉,回去就打探出了白果的消息,拿了十万块钱找到了白果的父亲。

十万块钱对村里人来说是巨额财富,白果的父亲就这样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把白果卖了。

等到范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去白果家找白果,却只见到白果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上青青紫紫,一看就知道经历过什么。

"我就想着啊,我要给我媳妇儿报仇,杀了那几个不是人的玩意儿,"范杉笑的依旧憨,却带着股子阴冷,他是个早已经心死的人,现在活着,无非是为了报恩罢了。

"我去了那座城市,呆了两年,每天都想着如何杀了他们,等到我终于想好了计划要动手的时候,那几个人渣已经死了,"范杉拿回自己的烤鱼,他现在已经能直面那些往事了。

"怪不得你的资料上是已婚,却从来没请过假回家,"苗魏抹了把脸,在世上,谁不是苦命人,在人间,有谁活着不似一场炼狱?

"江宏,你手里的鱼,"夏琉从范杉的故事里回神,她手里的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离拿过去了,她低头的时候,刚好瞥见江宏的鱼因为没反转,现在已经黑了,在一众鱼香中散发着独一无二的焦味。

"我的天 光顾着分身听故事了,"江宏赶紧收回来树枝,发现鱼已经黑了,"算了,我再烤一条吧,下一个该谁了?夏琉妹子还是老大,还是营长,唉,营长,就你了,我看你有什么故事。"

苗魏勾起唇角,泛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不是针对谁,大概是回忆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让他不开心。

"江宏,你也别老让我们讲,来,你来,我想听你说。"苗魏吧球踢回去。

"话都说出去了,等你说完我就说,绝不耍赖。"江宏还举起自己的鱼,"我以这条鱼保证,夏琉妹子作证,要是说假话,就让这条鱼也黑了,行吧。"

"好,"苗魏收回自己的树枝,放在一边,他不是江宏,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烤好的鱼被自己糟蹋了。

对自己来说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关于谁的?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他都要好好想一想。

"那应该也是一件关于姑娘的事吧,可是姑娘不是我的,以前不是,后来也不是。"苗魏陷入回忆里,不可自拔。

苗魏是个城市里的孩子,军区大院里长大,有几个同龄的小伙伴,其中,关系最亲密的,一个叫蜀锦,一个叫吴都安。

蜀锦的母亲喜欢精美的蜀锦,就给女儿取了这个嘛名字,她也像名字一样,长的像朵花似的,漂亮极了。

"我喜欢那个叫蜀锦的丫头,拼了命的喜欢,理所当然的喜欢。可是啊,人家蜀锦也有一个拼了命,有一个理所当然 那就是我兄弟,吴都安。"

"这可不是什么狗血故事,没那么多剧情,我喜欢蜀锦,蜀锦喜欢吴都安,可是,"苗魏揉了揉脸,俊秀的脸庞有一丝不好意思,"可是他奶奶的,吴都安是个gay,他不喜欢老子看上的姑娘,他看上了老子,真他娘的操蛋。"

这个一向不喜欢说脏话的营长爆了粗口,他也有好几年没回去了,他不敢回去面对那么乱的剧情发展,听说蜀锦已经结婚了,可是吴都安还在等着。

"哈哈哈,这可比狗血剧有意思多了,我喜欢的姑娘有心上人,可是那个心上人心里是我,我要是人家姑娘,估计我都要讨厌死你了。"江宏不厚道的笑了。

夏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苗魏,这是个极其清俊的小伙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行动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韵味,怪不得竹马不爱红装爱这个。

"再多说一句,我就打死你,"苗魏横了一眼江宏,他可烦着呢,被心爱的姑娘如此恨着,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吧。

"哎哎哎,不笑了,我不笑了,该我了是吧,营长哟,别气了,听我讲那过去的故事吧,来来来,各位认真听,江宏讲故事了。"江宏拍了拍手,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讲述。

"别看我现在这么多话,其实我以前话很少的,也没这么活泼,就跟一潭死水似的,很无趣。"

那时候的江宏不爱说话,瘦瘦小小的一个,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同龄人中显得很是惹眼。

他考上了本地的大学,爸妈把他送过去,班主任是个老太太,看起来就很事儿多的那种老太太,头发梳的一板一眼,眼睛眯起来,一看就不怎么好相处。

第一天自我介绍,他刚说完"大家好,我,我是江宏,以后请多多指教。",准备下台的时候,老太太喊住了。

"江宏是吧,这么介绍可不算,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总得说一说,不说到一分钟,我可不让你下台。"老太太很是严肃,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眯成一条缝儿。

然后,江宏转身回到讲台,他性子倔,站了快一分钟,才开口道:"大家好,我是江宏,以后多多指教。"

老太太没有动怒,还夸了他一句:"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有个性。"

有个性的江宏不太招同学们待见,就跟个隐形人似的,过了大学的前两年。除了这个老太太,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江宏。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有个女孩子也注意刀江宏了。

女孩子叫连玫,是这所大学无可争议的校花,喜欢她的如过江之鲫一般,可她偏偏对一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子另眼相看,这几乎犯了众怒 。

"嘿,听到这里 你们以为这个故事与连玫有关是吧,可是,主角不是她,意外吧,主角是那个老太太辅导员,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老太太。"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一次出去过马路,我差点被车撞了,老太太救了我,我活下来了,那个很凶的老太太却死了,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不想看到我再继续下去,所以我出来当兵,我开始变得活泼,变得话多,你看,多成功,可是那个老太太听不见了。"

江宏已经带着笑,他继续说:"连玫哪里是对我另眼相看,她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因为老太太的原因,才对我另眼相看,去年我请假回去,就是因为连玫要结婚了,她跟我说,老太太如果能看到现在的我,应该是很欣慰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欢离合,这才是命运,你不会知道命运为你下了怎样的一盘棋。

"好了,我的故事就这样了,该谁了?老大还是妹子?"江宏擦掉自己眼角的泪,继续笑嘻嘻的说,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不存在。

"我来吧,"看了一眼不准备开口的陆离,夏琉出声道。

"深刻的故事,当兵来的这些事儿都挺深刻的,你看,去H市卧底,京城的遭遇,哪一件不是印象深刻?可要说嘴,那的说很久以前的一些事了。"

夏琉还是小夏琉的时候,她乖乖的在幼儿园等待着下班的爸爸接她回家,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有的是妈妈。

"夏琉同学,你爸爸说有些事,要晚一点接你回家,你妈妈呢?我要不要再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呢?"老师蹲在她面前,和蔼的问道。

长得粉雕玉砌的小丫头皱起眉,漂亮极了,老师本来下班了,但她没走,她不放心这么漂亮的一姑娘一个人在这儿等。

"妈妈?"小夏琉喃喃道,"我好像没有妈妈,我没见过她。"

此时的夏琉如何早慧,也只是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子,她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了,才等到踏着月色而来的夏钟明,她靠在夏钟明的肩上,一直没有说话,任凭夏钟明如何逗她,都不开口。

晚上,小夏琉看着面前的饭菜,没有动筷子,她看着夏钟明,没有开口,眼泪就出来了,"爸爸,妈妈呢?我怎么没有妈妈?是不是琉琉不乖,所以妈妈不要琉琉了?"

夏钟明猝不及防,楞在那里,半晌才俯下身,颤抖的手擦去女儿眼角的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掉下来,砸在夏琉的手心。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问过妈妈的是,后来,老夏陆陆续续和我说了那些事,可我还是清楚的记得,那滴泪砸在我手心的感觉。"

陆离递过来一张纸,和一条烤好的鱼,"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