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梅去世后,葬礼办得很低调。徐彻回来后,和徐姗姗一起操办完就离开了,和徐正清也没有说过两句话,之后徐珊珊也出了国。一夜之间,徐正清变成了孤家寡人,就连白嘉言,也不愿意去看他。若要说有多恨他吧?也不尽然,她只是觉得疲惫。他和这个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

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她现下住在石景山区的一个老社区后面,一个胡同串着一个胡同那种老街道,离后面的车站和广场很近,是独个儿的小院子,很僻静。

每天除了看看电视就是织织毛衣,打打手游。

俞庭君总是来看她,她却让他不要来。

她对这个人感情真的十分复杂,难以述说。但是,她对他到底是存着那么几分旧情的,虽然这种感情只让她感到疲惫。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坐到了天亮,想了很多很多。

过去的点滴,在记忆里沉淀,有些已经模糊了,而有些依然困顿着她。她一半在现实里,一半在梦境中。心是火热的,而身体冰凉。

三天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离开了这个城市。

悄无声息,仿佛她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地方。

俞庭君来看她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他把车停在了外面街道,步行进入这个弄堂,犹豫着才去叩门。

他很早就想来的,但是他知道她对他还有抵触心理,不敢太刺激她。但是,心里又焦着,每天都很煎熬,工作都不顺心。他干脆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有些话,他想他们还是谈一谈的好。总不能结婚以后都这样吧?

她还怨他,他就伏低做小,直到她顺心了为止。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一个女人近斤斤计较吧?

可是,他叩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

他开始有不祥的预感,忙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一直都显示“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后续的英文提示冰冷机械,一瞬间把他打到谷底。

他不敢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切都摆在了眼前。怪不到他这两天给她发短信她都不回,他还以为她是发脾气闹别扭呢。

怎么会这样?

情急之下,他敲门的力气也大起来,但是还存着几分小心,怕她真在屋子里:“嘉言,你在吗?嘉言?在的话应一声,不要吓我!”

连喊了很多声,连旁边屋子里的大爷都惊动了。老人家打开门说:“年轻人,你大清早的干啥呢?这户人家几天前就搬走了,你就是把门给拆了也没人应啊。”

俞庭君如遭雷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往大爷身上瞧。大爷也是没法,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摇摇头把门合上了。

他难以相信,白嘉言就这么走了?她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为什么?他还有哪里不好她直接和他说好了,他都改了还不成吗?为什么要走?

俞庭君走出弄堂的时候,腿都在抖,过路的时候还差点踩到井盖跌下水道里。

江玦和孟凡几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长安街西段的一座桥的桥洞里发呆,一言不发的,像傻了一样。他像是很多天没洗漱过了,满脸青色的胡渣,一脸颓唐的模样。江玦就没见过他这副德行。邱睿赵元他们也傻了。俞四哥谁啊?天塌下来也不怕的主,居然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这是受了情伤,还是被人给甩了?

江玦摇了他半晌见他没反应,干脆给了他一耳光:“发什么疯呢?俞庭君!我问你发什么疯?打你电话也不接,家里也不回!你是存心想死在这儿?”

俞庭玠这才回过点神来,握住他的手臂,喃喃道:“嘉言走了,白嘉言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她把我给甩了!她甩了我一次,现在还想甩我第二次?”

江玦说:“你真是无药可救。人都送到你面前了,你还能给搞丢?搞丢了你还能坐这儿发傻?你有这闲工夫怎么不去找人呢,不比在这像傻子一样坐着要强?”

“你懂个屁!中国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俞庭君烦的不行,“你给我滚!”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呆会儿。

江玦也是无语了:“这一谈恋爱,你的智商就成负数了?她老家你知道在哪的吧,她家里不还有个表妹、外公什么的?她逢年过节总得回去吧?你找几个人轮班在那盯着,总有给你逮着的时候吧?”

他这一说就把俞庭君给骂醒了。不然怎么说当局者迷呢?他算是意会过来了,霍然站起,转身就往外面走。

“你上哪儿去呢?”江玦在后面追。

“上她老家去。”

“你神经病啊,这都几点了?你先把你这身行头换了,再把这一脸的胡子刮了吧。不然找到了又怎么样?要让她看见你这副尊容,我保证她连看你一眼都懒。白嘉言她就是个颜控,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就比我高端了?她当初就是看上你这张脸和这条干了。”江玦嚷道。

俞庭君回头一脚踹过去。

江玦骂了声躲开,心里也松了口气。能踢人就是没问题了。

嘉言其实没有走很远,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回哪儿。老家是绝对不能回去的,俞庭君也认识那儿。但是太远的地方她也不想去,心里总有一个坎儿,想来想去,她在火车站随便买了张票,结果通到了沈阳。

那天到站后,她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里住了下来,次日就找到了出租屋,离菜场不远,地段也好,更好的是出门就是商场,很方便。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房子旧了点。她和房东扯皮扯拉很久,一会儿夸这房子地段好、阳光足,转而又说她出门在外的没钱,还没工作呢,房东阿姨最后被她烦不胜烦,忍痛780一月租给了她。

两室一厅的屋子,左右开间,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入住了。嘉言又去不远的小商品市场买了些东西,就这么安心地住了下来。

她去一家建筑公司应聘后,和一帮刚入职的新人一样不停赶图纸,最后上交上级统一修改,整个就是一个流水线机器,忒无趣。但是为了生活,没办法,没工作她就没法过了。

这日下班的时候,有人叫住她:“嘉言。”

嘉言回头一看,是同公司的李沐,工程部的报价师。李沐是沈阳本地人,工作两年了,月薪五千出头,但是在本地有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还有部蓝鸟,加上本人长得还算仪表堂堂,在公司里的一帮小姑娘里还是蛮吃香的。因为工作原因,嘉言和他打过一次交道,不过不是很熟。

李沐友好地冲她笑了笑:“你回家吗?”

嘉言点点头,开玩笑道:“准确地说,是回我租的狗窝。”

李沐说:“你是不是往北三环那边走?我可以捎你一程,反正顺路。”

嘉言怔了怔。

李沐面色微红,忙解释道:“是小程无意间提起的,她之前不是和你一块乘车吗?”

嘉言点点头:“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

李沐说:“不麻烦,反正是顺路嘛。大家都是同事,你不用这么见外吧?”

他态度恳切,嘉言也不好再三推阻,好像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开到她住的那一片,楼底下正好有棵大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枝叶特别繁茂,大太阳天的的,车都喜欢往这儿停。今天倒是赶巧,难得还有个空位儿。李沐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好,下了车的时候说:“这开了一路的,可是真渴了,我可以上去讨杯水喝吗?”

嘉言怔了怔,见他一直眼巴巴看着她,也只好点了点头。

她那屋子收拾地很干净,不像一般女孩那样喜欢在墙上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溜儿明亮的雪白,摆设却很到位,不会让人觉得空旷。杯子里没水了,嘉言和他说了句,然后去了厨房烧水。

李沐无聊,就一个人坐位子上玩手机。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白嘉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新款的i6,屏幕不大不小正正好,套子也是最简单的硅胶套,只有背面有透明的浮凸玫瑰印花,精致又典雅,和她这人的风格很近。这时,她手机上来了条短信,屏幕就这么亮了起来。

李沐怔住。

短信很普通,只是淘宝某食品店的促销活动。不普通的是屏幕上的照片,虽然被短信阻着很模糊,但还是看得清是两个人的合影。

李沐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心里像有只爪子在不停地挠,挠地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划开了她的屏幕,也划掉了那条短信。

屏幕上的照片就这么清晰起来。

李沐愣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