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先前便有人报给她了,只是碍于林家人正好过来,贾母便忍下了,此刻见林家的人走了,便打发了姑娘们和宝玉自己去玩儿,又吩咐丫头叫了王氏过来!
王夫人进了贾母的屋里,见屋子里一个丫鬟都不在,独贾母沉着脸坐在上首。
王夫人正想问一句,不想贾母劈头盖脸地对着她就是一顿骂:“你这蠢妇,今儿个早上整那一出儿是个什么意思?别把林如海和我敏儿当个傻子,瞧不出那是你的手笔!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无非就是给林家一个下马威,告诉敏儿她的女儿配不上你的宝玉,是也不是?”
“老太太,媳妇冤枉啊!”王夫人没底气地小声为自己辩白道。
贾母冷笑:“冤枉?若非如此你昨儿个又何必带宝玉去王家,偏还又将宝玉留在王家?自个儿回来,不就是不想让他回来见敏儿一家吗?”
“老太太,媳妇冤枉啊,真的是仁哥儿病了,媳妇带着宝玉去瞧他,仁哥儿素来是个好动的,这病了被嫂子拘在家中,也是烦闷,媳妇便留了宝玉陪他一处儿说话解闷儿。”王夫人一副木讷老实又委屈的表情,为自己喊着冤解释着。
贾母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王夫人的话。
王夫人便又道:“老太太,有件事儿,媳妇不知当不当讲?”
贾母道:“什么当讲说不当讲,想讲便讲!”
“媳妇儿昨儿个去王家,正好我哥哥下了朝,说是朝中又有人弹劾林如海贪墨,要清查林如海这十年巡盐御史的旧帐呢!”
“哦?”贾母沉吟:“这事儿你兄长如何说?”
王夫人见贾母脸色稍霁,果然关心起林如海又被弹劾一事儿,便道:“我哥哥说,林如海到底做了十年的盐道御史,干不干净的不好说,反正他上次的事儿是得罪了人,害的上头的人损失了不少人力财力,偏最后还什么都没捞着,虽说平日里同朝为官,面儿上和和气气的,可私底下这仇却是结下了。”
“我哥哥还说,林如海他不识时务,把上头两派的人都给得罪了,这段时日又总有御史弹劾他,朝中也无人会保他,怕是以后前景不妙!”
贾母听了,默然片刻,道:“王子腾真是这么说的?”
王夫人道:“是这么说的,圣上早派了新的盐道御史,可林如海这不是都已经回京了还没给派任命吗,圣上每日日理万机的,林如海上头又没人给他说话,说不得以后圣上都会忘了他这一茬儿,更何况,万一圣上查林如海以前的帐,再查出林如海贪墨,那林如海不但自己保不住,说不得还会连累咱府里…….”
贾母冷眼瞥看了一眼王夫人:“这话也是王子腾说的?”
王夫人见贾母语气不对,低头讷讷回道:“这……,这是媳妇自己想的。”
“这就是你今儿个在门口整那一出儿戏的原因吧?是在告诉林如海他以后弄不好就只是个没有官职的白身,没准儿还会蹲大狱,他日后说不得只配走荣国府的角门,他的女儿也配不上你的宝玉?”贾母怒斥着王夫人,咬牙切齿:“愚妇!真是个目光短浅的愚妇!”
贾母气的拿了沉香木拐杖便往王夫人身上毫不留情地招呼:“谁告诉你林如海在朝中无人帮忙说话?林家是人丁单薄,无兄弟扶持,可林如海还有两个表兄在朝中,虽说不及那两位的势力大,但在清流中也是有些影响的!再说,林如海深得圣心,就算有御史弹劾了他,无凭无据的,圣上说不得根本不会让人查他,就是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你这蠢妇就是眼光短浅,焉知他林如海真的就会出事儿?他这才回京城几天,现在就下定论,为时过早!”
王夫人身上被贾母打的生疼生疼的,却是不敢有半分闪躲,心里早将贾母骂了千百遍,面儿上却是一副低头认错的恭顺模样:“老太太英明,儿媳到底不个经事儿,没想到这些,只是想着万一林如海被查出什么来,担心连累了府里和老太太,毕竟林如海之前的事儿闹的那么大,老太太先前不是也着急上火吗?”
贾母沉默,看了王夫人半响,道:“你的考虑也对,只是,日后记住了,凡事不可只看眼前,你是宝玉的母亲,切不可如此短视!”
王夫人低眉恭顺地答道:“媳妇记住了,谢老太太教诲!”
“嗯。”贾母思忖片刻,又道:“看来,林如海目前的处境确实有些艰难,不过,他处事素来谨慎,想来就算真要查他,也不会查出什么的,依我看,林如海他应该还不至于沦落被皇上忘到某个角落无官可做的地步,多半是被人排挤到无关紧要的闲散位置上,唉,这话,你兄长有句话倒是说着了,林如海日后的前景确实可能不妙啊!”
贾母说完,叹息一声,对王夫人道:“行了,你也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让我自个儿一个人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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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荣国府中贾母和王夫人那对婆媳如何议论林如海的前途光景,林如海此时是优哉游哉地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听着贾敏母女说着话。
只听贾敏道:“玉儿今儿与你外祖家的那几个姐妹们相处的可好?”
黛玉道:“还好,几个姐妹们都是出挑的,二姐姐擅棋,三妹妹擅书法,四妹妹擅画,倒是那位薛家姐姐博学多才,似乎什么都懂。”
贾敏又说:“听说薛姑娘是来京中待选的,小小年纪就能在荣国府中如鱼得水,很有几分手段,玉儿日后与她相处,要多长个心眼儿。”
黛玉抱着贾敏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笑道:“玉儿记住了,就知道娘亲疼玉儿,事事都替玉儿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