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州出发到京城,差不多要一个月的时间,只林家这一行足足走了一个半月方到京城,四月中,林家的船只抵达京城码头。
黛玉早早地带了面纱,站在甲板上,待船一靠岸,便立即上了岸,回头对还在甲板上的顾莲道:“这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真是好。”
顾莲一笑,正待答话,却见林昕林晗也已经上了岸,林晗还跳起来使劲地踩了两下脚下的土地,笑道:“姐姐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在船上走两步便觉得脚下的声音不大对,就怕一用力便踩空了。”
林昕展开扇子,轻摇了两下,笑道:“晗儿说的倒像自己重如千斤似得,就你那点体重哪儿那么容易就把大船踩空了,不过是脚不踏实地,心虚而已。”
黛玉轻笑,对顾莲道:“顾妹妹快快上来吧。”说着,黛玉伸手拉了顾莲一把。
黛玉转过身,感觉似乎前面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一抬头,却见胤禛正坐在一体型高大的黑色骏马上静静地看着她,四目相对,胤禛翻身从马上下来,将马缰绳丢给苏培盛。
林昕也看到了,定睛瞧了瞧后,高兴地挥手叫道:“四哥,四哥,在这儿呢。”
胤禛走近,林昕道:“几年不见,四哥长高了,看着倒比先前在扬州时黑了不少,刚刚我差点没认出来。”
胤禛道:“你跟晗儿也长高了不少”,又看着黛玉道:“玉儿一路坐船可还习惯?可有不舒服的?”
黛玉笑道:“我还好,倒是娘亲有些晕船。四哥这几年一切可都安好?”
胤禛道:“好。”
林晗笑道:“四哥可是来接我们的?几时到的?”
胤禛身后一个*岁男孩的冒出头来,爽朗地笑道:“我跟四哥一早便到了,今儿一早起来四哥便说你们今日会到,果然便是今日到了,四哥真真是料事如神呢。”
男孩说完,嘻嘻一笑,又看着黛玉笑道:“你是小玉姐姐吧,我常听四哥提起你。”
听胤祥如此说,胤禛看向黛玉的脸有些微红,不过他肤色深,倒是瞧不出来。胤禛自己也很奇怪,他对黛玉总有一种很特别很亲近的感觉,就好像她们千百年前便相识一般,回京后他也常常想起黛玉,这几日每每想起黛玉,似乎能够感觉到她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胤禛空握拳头,微咳了一声,对黛玉三姐弟道:“这是小十三。”
黛玉三姐弟和胤祥见了礼,便有顾家的管家媳妇和几个小厮婆子来接顾莲,待林老太太和林海夫妻上了岸,那管事媳妇给他们请了安见了礼,方告辞带了顾莲家去。
一时又有姚喆上前行礼道:“侄孙姚喆拜见姑祖母,见过表叔,表婶。”
林老太太忙扶起姚喆,笑道:“你是谦儿家的喆小子,好孩子,快起来,都长这么大了,那年你父亲离京外放时,你才*岁,一晃十几年便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姚喆笑道:“姑祖母哪里老了,侄孙记得姑祖母十几年前便是如今这个样貌,竟像是十几年没变似的,不瞒姑祖母,侄孙原就看见三位表弟表妹在岸边说话,若非姑母出来,侄孙倒是不敢认了。”
姚喆这话倒是真的,他是打听到林家的船只今日会到,只是看到黛玉三姐弟跟四阿哥十三阿哥似乎很熟稔,想着姑祖母的三个孙儿自幼在扬州,不大可能认识四阿哥十三阿哥,一时怕弄错了,便没敢上前认,直到见到林老太太和林海贾敏出来,姚喆对他们依稀还有些印象,方才上前拜见。
林老太太笑道:“你这猴儿惯会哄我老婆子高兴”,说着,又指着黛玉三姐弟给姚喆介绍,几个表兄弟姐妹笑着互相见了礼。
林海见胤禛站在一边看着黛玉,眼神柔和,嘴角微微上扬,林海心里跳了跳,上前给胤禛行礼道:“奴才林如海给四阿哥请安,劳烦四阿哥亲自来,奴才实在愧不敢当。”
胤禛忙扶起林海,道:“林大人快不必多礼,那年在扬州承蒙大人一家照顾,胤禛心中感激不尽。”
林海道:“是奴才该做的,四阿哥无须客气。”
见林海行礼,姚喆也不好再假装不认识胤禛,亦给胤禛行了礼。
林昕林晗听到自家爹爹和姚家表哥称胤禛为四阿哥,顿时一怔:爹爹从前不是说四哥他们家亲戚吗?怎么变成了四阿哥?他们家跟皇家可不是亲戚。
好一会儿兄弟两个才反应过来,学着自己爹爹给胤禛行礼,口称四阿哥。
胤禛道:“昕儿晗儿不必如此,倒显得生分了,还是像从前一样叫‘四哥’便好。”
林老太太道:“咱们快也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有甚话回去再说。”
林海便吩咐将一应行礼物什交由林忠林城两个安排,胤禛和姚喆也留下了马车和几个太监小厮帮忙搬行礼,让他们听候林忠林城吩咐便可,交代完毕,林海便带着家人同胤禛胤祥姚喆先行离开。
马车启动前,贾敏掀开纱帘又往外看了看,仍旧没见到荣国府的半个主子奴才的影儿,心里有些失落,脸上不免也带出了些。
林老太太、贾敏和黛玉三人同坐一辆马车,黛玉察言观色,知道贾敏心中所想,便拉着贾敏问东问西,贾敏只得打起精神同黛玉说话。
及至到了城里,黛玉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甚为喧闹,间或有小贩的吆喝声,忍不住总想透过纱帘看看这京城是何模样。
林老太太见了,笑道:“玉儿想看,掀个帘角看看便是,京里的规矩没有扬州那么严谨。”
黛玉掀开纱帘,见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酒楼茶肆鳞次栉比,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胤禛此时带着胤祥骑马跟在黛玉的马车旁边,胤祥扭头正好看见黛玉,这一看便看呆了。
胤禛也看见黛玉了,黛玉冲他一笑,胤禛微微勾起了嘴角,心里正高兴,却见小十三张大了嘴,一脸呆相地看着黛玉。
胤禛皱了皱眉,叫了两声:“十三,十三。”
胤祥没反应,胤禛在胤祥手臂上掐了一把,他方才反应过来,问胤禛道:“四哥,刚刚那个是小玉姐姐吧?小玉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就像那画儿里的仙女儿一样,嗯,不对,小玉姐姐应该比画儿里的仙女还好看。”
黛玉先前见胤祥时是带了面纱的,上了马车方才取下了面纱。
胤禛嘴角又上扬了一些,胤祥扭过头看着胤禛,觉得他四哥这一天的笑容比过去好几年都多,看来四哥在扬州的时候,小玉姐姐一家真的对四哥很好,所以他们回京了四哥才这么高兴。
贾琏此时正和几名纨绔在街边一个名为怡春楼的酒楼里吃酒听戏,因是薛蟠请客,不用自己掏银子,几个人自然是酒吃的尽兴,戏也看的高兴。
说起来,他们这些纨绔子弟虽都出生世家,可到底并未当家作主,月例银子都有定数,不像薛蟠家中巨富,且已是家主,手中可支配的银钱甚多。
贾琏吃的酒酣耳热,哪里知道老祖宗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要接回家去的林姑妈和三位表弟表妹刚刚就从怡春楼前面街道上过去了。
直至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兴儿方气喘吁吁地跑到怡春楼的雅间,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贾琏道:“二爷,不好了,不好了。”
这一出戏贾琏正看在兴头上,不耐烦地道:“一惊一乍地像个什么样儿?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兴儿喘了口气,道:“姑太太一家今儿还未过晌便到了,现今已经家去了。”
贾琏一听,也急了,这事儿没办好,不知道回去了老太太要发多大的火儿,怒气冲冲地踹了兴儿一个窝心脚,骂道:“你个狗奴才,叫你去码头打听着,你却偷懒儿错过了。”
兴儿不敢反驳,任由贾琏打骂,他心里也是委屈极了,他打探不到消息,只能等着,可是左等不到右等也不到,谁知才偷了个懒儿,姑太太一家便到了,真是冤大了。
贾琏急的来回转了两圈,和薛蟠等几个纨绔打了招呼,抬脚便往外走,兴儿赶忙爬起来跟上,小声地问道:“二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贾琏怒冲冲地道:“自然是去林家,难道要先回去讨骂不成?”
贾琏到林家时,天儿已黑透了,姚喆和胤禛胤祥皆已告辞,胤禛胤祥还住在阿哥所,宫门落锁前便得回宫。
因林家一行人坐了一个多月的船,早已疲惫,用过晚膳,略消了消食,洗漱过后,林海和贾敏便已就寝了。
林昕林晗两人接待了贾琏,贾琏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无非就是说老祖宗早早地便安排二太太收拾了贾敏从前住的漪兰院,早便心心念念盼着他们到了,也安排了自己来接他们,只兴儿这个狗奴才偷懒儿,方才错过了,又说老祖宗日日念叨了他们,让他们明日一定要去荣国府拜访。
林昕林晗耐着性子听完,道:“琏二表哥无须客气,你们有事儿尽管先忙便是,日后都在京里,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再说,我们一下船,便有早先遣入京中的管事儿还有四哥和姚家表哥带了人过去接,倒也没什么要帮忙的。”
贾琏见林昕林晗始终没提明日去荣国府拜见的事儿,便道:“表哥好久不曾见到姑妈了,甚是思念,不知姑妈可方便让表哥去拜见一番?”
贾琏心里着急,他须得得了林家明日过府拜访的准话儿,好回去跟老祖宗交代,不然这回去必然有一顿排头吃的。
林晗夸张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爹爹娘亲一路甚为劳累,已经安歇了。”
贾琏听了,有些讪讪地,见林昕也捂嘴打着哈欠,便只能告辞回府了,一路上还在想着怎么跟贾母说才好少吃点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