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铭师叔等人离开后,与沙璃还算熟识的何伶渊师叔与夏采苓师姐也来小院看了看沙璃,顺便带来了杜衡师叔的丹药。何伶渊差点又和南渊切磋起来,只是见到洛玉湮冷着脸,两人只好作罢。
待到众人都散去,沙璃才掀开薄被跳下床,将脸上惨白的脂粉洗了下去,顺便活动了下腰身,躺久了也不舒服。
夕阳不见踪迹,独留天边一片火烧的云彩。火烧云转瞬即逝,天色暗淡,如同泼墨一般染上靛蓝。
楼清霄现在是云牧小跟班,自从昨日云牧露面,各个门派的男弟子都想方设法与云牧来个偶遇。楼清霄自然不能忍,便想办法拉着沈涟围着云牧转。
下午的时候何伶渊和南渊约战,此时估计在某个地方切磋呢。
偌大的洛家小院就剩沙璃和洛玉湮。窗外传来悠扬的琴声,沙璃走出大门,正看到洛玉湮独坐于亭中抚琴,亭中地面六角摆着灯烛,光亮与灯影交错,显得洛玉湮亦幻亦真。
沙璃修为长进不少,短距离也可以踏空而行,脚下一动飞身落到亭中,面对着洛玉湮坐了下来。
洛玉湮专心抚琴,并未因沙璃到来而打断。灯影重重,矮桌上的小香炉泛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沙璃凑近闻了闻,虽然不了解到底是什么香,但是沁人心脾,似乎可以抚平烦躁。
一曲奏完,洛玉湮才抬眼看着沙璃,沙璃正搭在矮桌边上,一手拄着下巴盯着洛玉湮。
“还不睡觉?”洛玉湮问道。
“我都躺一下午了,都要瘫了。”沙璃倒在矮桌上,“对了,你那个提议,最后掌门们是怎么定的?”
“勉强算是同意,但细节还是有待商榷。”
沙璃抿着嘴,犹豫之下开口说道:“谪仙啊,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上次在古林没来得及跟你说,而且有关仲元载,没敢当着止戈面提。”
“怎么?”
沙璃神秘兮兮凑近洛玉湮,小声说道:“我问仲元载了,他说奸细的事与他无关,他与仲甲都忙着夫人的病,还与仲家周旋,分身乏术,更不可能去桐城那边。感觉他还挺君子的,各种缘由还得你来定……”
“仲家人我从未接触过,不过这个仲十七我倒是有所耳闻。”洛玉湮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其中的事情只怕小言最清楚了。”
“你是说……言如墨他……”沙璃没有明说,不过她都能猜到言如墨的话是关键,洛玉湮不可能不知道。
“暂时都是无端猜测,因果到了,自然水落石出。”洛玉湮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泼了茶底,又续上一杯。
沙璃点点头:“所以你要拉言如墨下水喽?”
“有么?”洛玉湮眉目如画,忍俊不禁地问道,“我做的有这么明显?”
沙璃别过头:“还……还行吧……”
“既然你不困,去把却邪剑法第二层功法练了。”
“我要睡觉!”
“晚了。”洛玉湮一抬手,一个阵法甩出,将沙璃困在对面,“好好练习,我看着你,休想偷懒。”
翌日一早,沙璃就跟随洛玉湮上了大殿。她特意向舞风堂方向张望,并没有看到尚柔的身影,多半是被罚了吧。
倒是沙璃的到来,引了纷纷议论,沙璃面不改色跟在洛玉湮身后,倒是舞风堂的人神色躲闪,多半也是了解尚柔的作风觉得丢人。
掌门洛玉笙见到沙璃上殿,轻声询问。沙璃赶紧回礼表示并无大碍。掌门故意压低声音,下面的人听不见说什么,但看样子也是关心沙璃身体。众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着舞风堂,也就掌门归霁娘神色如常端坐在座位上。
沙璃不得不感慨,这长公主身份倒还挺受人重视的。
昨日议事被洛玉湮打断,今日继续。沙璃一听,竟然说到了银羽卫中的血尸!
“钦天使,还请将银羽卫一事细细说来。”掌门说道。
楼清霄似乎期待已久,听到掌门唤他,立刻挺直腰板,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声音也故意压低了些许:“银羽卫追击废侯姜曜,围困于桐城。就在桐城破城之时,银羽卫中奸细现身,爆身成为血尸。”
“血尸?!”不明真相的弟子们惊呼。
“可知是什么样的血尸?”杜衡师叔忍不住发问。杜衡师叔研究丹药,对于这种与巫蛊有关的东西,都有所涉猎。
洛玉湮沉声说道:“是邙山一脉的血蛊。”
提到邙山一脉远比血尸来的更加瘆人。众多年轻弟子不知,但各门派掌门可心知肚明。当年这一族人如何屠杀百姓而炼蛊的事可谓震惊了修者界,最后还是由山门领首,带着众多正道弟子一路追杀,将他们逼进天尺山群之中才算完事。
“怎么可能?!”归墟岛庞掌门最为惊讶,“当年可是贵派天枢老人亲自击杀了他们首领,我师傅与师叔们亲自布下的大阵!”
洛玉湮淡然说道:“庞掌门不必疑惑。几百年过去了,谁知邙山一脉会不会再出个有能力的首领,再说天尺山群太过辽阔,终年瘴气弥漫,封印难免会有覆盖不到或者遗漏之处。”
“天尺山群应该在凃国吧?”云隐问道。
掌门洛玉笙说道:“天尺山群地处煌朝与凃国交接之处,名义上当属于凃国。皇权之事,楼钦天使可了解?”
楼清霄搜肠刮肚,沉吟一下解释说:“凃国位于煌朝南面,是个颇为神秘的国家,除了偶尔商行贩货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沟通。凃国的实权不在君主,而在祭司手中,如今真正掌握凃国上下的大祭司名叫扶柩,国民皆为信徒,其他的事情,清霄也不知道了。”
“这个大祭司据说也是个不出世的天才,凭借一己之力将凃国上下治理得服服帖帖。”九重门的白掌门补充道。
“难道,邙山一脉与凃国与相勾结了?!”庞掌门犹疑起来。
洛玉湮倒是很沉稳:“暂时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凃国参与其中,而且没有必要,以现在的凃国来看与世无争,除非有大变动,应该不会卷入才对。”
何伶渊清咳两声,把注意力吸引过来:“重点在邙山一脉,而不是凃国,凃国的事还是交与煌朝皇帝去操心吧。我刚从都城那边回来,周边不少村落都莫名发生了瘟疫,而且普通医者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我找到了……嗯……一位真人用丹药化解的。”
别人不知道,沙璃可清清楚楚她口中的一位真人,八成就是药酌药大公子。
“听何真人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了问仙门周围的疫情!”田掌门忽然说道,“就在不久之前,蒙山脚下的城镇也发生了疫情,元掌门还与我商量对策来着!”
元掌门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严肃地说道:“我玄道宗与问仙门离得近,山脚下的事情起初也以为是普通的灾疫,并未在乎。后来陆续有村民跑到山上来烧香磕头,这才知道这番疫情不同。只是这灾疫之事并非我等擅长之事,与田掌门商量了许久也是束手无策。”
“后来,还是本门派一位精研医药的师叔想出了对策,这才解了灾疫之疾。”田掌门长叹一声,“只是依然浮尸遍地……”
“邙山一脉善用蛊毒,病疫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信手捏来……”归掌门忧心忡忡。
“会不会是巧合?”庞掌门这回慎重了许多。
沙璃脱口而出:“只怕不会是巧合……”
沙璃清亮的声音略显突兀,众人疑惑地看着她,期待她继续说下去。沙璃没想到引来这么多目光,有些六神无主地看着洛玉湮,洛玉湮侧身微微示意沙璃继续说下去。沙璃得到了肯定,声音也自信了许多。
“我随二公子与钦天使下山探访,期间路过白坞城,白坞城外同样遭遇了疫情,普通药石并不能医治,所需的丹药也并非普通修者真人就能够炼制的。在白坞城中偶遇了毒王药冼,药冼尊者出手炼药这才化解灾疫。”
“药冼都露面了?!”空铭师叔一愣,“那个老家伙可轻易不露面,他都出手了,只怕真与邙山一脉的蛊毒有关。”
“这个弟子就不知了,但看药冼尊者的样子,似乎正是在为灾疫之事奔走。”沙璃回想起白坞城中的事情,以及药大神医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结合今日得到的消息,线索变得明了起来。
谢玄德师叔哼了一声:“这是在暗度陈仓!”
众多线索联系在一起,邙山一脉的野心昭然若揭。沙璃觉得沉甸甸堵在胸口,事情就要连起来了,而且比想象得还要糟。
谢玄德的一句暗度陈仓点醒了还在思考的众人。邙山一脉当年差点被正道灭族,还是跑进了天尺山群中才躲过一劫,百年来在瘴气毒物中生存有多么不易自然不必多说,这怕这份恨意以深入他们骨髓,只要有机会,他们必然会报复。
“若真是邙山一脉,那还算是喜事。”洛玉湮是时候泼盆冷水。
“此话怎讲?”庞掌门问道,“还有更坏的消息不成?”
“不知诸位可还知道东夷归氏?”洛玉湮掷地有声,嘴角一直微微噙着笑意,并非是不屑,更似一种无奈。
这次山门议事的内容线索完全超出了众人预料的那样,一个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断砸出来,已经是头晕眼花,每当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的时候,才发觉是另一个的开端……
东夷归氏,几位掌门咀嚼着这个家族名字,再次陷入了沉思。
当年几乎摧毁了正道的东夷归氏,如今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东夷归氏,这次却以悄无声息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世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