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大小瞪小眼,都不知怎么跟张知府开这个口。张知府满脸期待,也可能是刚才那颗丹药,让知府觉得他们有医治的办法。
沙璃偷偷用意识和南渊交流:“你那丹药管用吗?”
南渊摇头:“不知道,那种丹药一般是修者给小孩子吃的,让孩子增强筋骨容易修炼的,普通人吃了也无大碍。这毕竟是丹,而不是医病的药,就算能治,我也弄不来那么多。”
听了南渊的解释,沙璃彻底放弃了。
一旁闭目养神的洛玉湮说道:“张老。”
张知府应承一声,一声“张老”代表抛去了官职身份。张知府也是通透之人,既然选择这么亲近的称呼,多半是拒绝了。
“张老,此事我们也是无能为力。”洛玉湮说得干脆,“丹药之物同样有不同属性,而且不同于医药。我们有心救治百姓,但与您一样,束手无策。”
“是老儿唐突了。”张知府擦擦眼角的湿润,“老儿也知道,真人也分斩妖除魔和炼丹药师。几位贵人应该是斩妖除魔的真人吧。”
张知府这话算不得错,几人也没多余心思给他科普一下,也就点头承认了。
“用过晚膳,老儿带几位贵人去下榻的驿馆,天色不早了,老儿也就不多打扰。”张知府起身又是郑重一拜,“老儿唐突了,几位贵人莫要怪罪。”
“张老心系百姓,乃是一方百姓之福,何谈怪罪一说。”止戈沉声说道。
得到了止戈的谅解,张知府点点头,捧起酒杯再敬众人。
沙璃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问道:“那张老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收购药材,以及寻找民间圣手的事都不能停,但老儿也没把信心都压在这上。”张知府也算推心置腹,“距离白坞城不远处,有一修者宗派长生堂,据说善于丹药,几日前已派人去求访,希望能请动长生堂的真人吧。几位可认识长生堂的长老?”
“长生堂?确实不知。”沙璃念叨着,估计是某个占据地方的小门小派。
张知府说道:“长生堂在这里很有声望,长生堂所制的高级丹药可谓是千金难求,普通的丹药也只有富贵人家买得起。如果能请得长生堂的人出手,那这次疫情就能得到控制了。”
现在修者界宗门别派实在太多,几人也没办法分辨出这个长生堂到底有几分能耐。不过能成为一方的势力,实力总该不弱。借此机会探访一下长生堂的态度,也算没白来一趟。
张知府对止戈说道:“将军行军可以从鸣沙县绕行,那边还未发现疫情,大军从那边走也能安全一些。”
止戈举起酒杯:“多谢提醒。”
若是说方才是故意显得亲近,那此时众人心中对张知府则多了份感激。张知府并不知几人心中变化,偶尔的愁容显出了对疫情的担忧,恐怕他自己对于长生堂也不敢抱有信心。
止戈沉吟一下,说道:“如果长生堂不肯出面,我便让银羽卫的军医试一试。”
张知府连忙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怎敢劳烦银羽神军!”
张知府倒不是夸大,而是他确实不敢。煌朝有规定,军医也是军人,军队自成系统,不外授,尤其银羽卫这种授命天子的核心军队。于情于理张知府都不敢请动银羽卫的大驾。不过若是有止戈出面,事情就好办了些,回朝堂上多受几道御史弹劾而已,皇帝也该能谅解。
止戈能做出这个承诺,众人都没有想到,张知府更是受宠若惊。
止戈淡然:“百姓为重。”
“张恺之代白坞城百姓,谢过将军。”张知府跪地叩首。
张知府松了口气,有了银羽卫军医,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附在张知府耳边说了些什么,张知府瞪着眼睛,惊愕得说不出来话。
忽然,外面传来吵闹声音。大门被人粗暴推开,一位气冲冲的白胡子老头冲了进来,旁边是阻拦未果的家丁,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童,男童背着个小竹筐,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往屋里瞧着。
老人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若不是那满头灰白的头发和白胡子,谁都不敢把他认做老人。一身布衣短褐,身后还背着个竹编帽子。老人显然正在气头上,瞪眼睛看着一桌子人,胡子一翘一翘的。
沙璃瞬间想到了山门那两位老活宝,空铭师叔和云隐师叔。心想加上这一位,估计能凑个吉祥三宝。
南渊目光落在老人身后的小男童身上,笑容有些玩味。
“你发现什么了?”沙璃轻松捕捉到南渊的情绪变化。
“不确定,再看看。”
张知府连忙迎上去,老人也不客气,撸起袖子站在知府面前。
“你是知府?”老人瞪着眼睛。
“正是白坞知府张恺之。”张知府恭恭敬敬做个揖。
老人目光扫过座位上的五人以及面前的杯盘狼藉,最后看着知府,质问道:“这就是你家下人所说的,会客?”
沙璃等人不了解情况,不好随意开口。万一是老岳丈找女婿,人家家事还是得自家解决。五人心照不宣地闭着嘴,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知府客气问道。
老人鼻子哼了一声。“指教不敢,就问你一句,客人重要还是百姓重要?”
知府先是一惊,随即喜上眉梢:“敢问老先生可是看到了白坞城的公告?为了医治百姓而来?”
“正是。”老人也不多说。
知府简直喜极而泣。沙璃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脾气那么臭,看来臭有臭的资本。既然敢找上门来,肯定是有应对疫情的办法。
五人对望一眼,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五人起身告辞,却没想到让老人拦了下来。
“老先生,我们并不是白坞城人。”楼清霄客气说道。
老人捋着胡子,说道:“你们是不是这里人老夫可不管,但如果没有你们,那这疫情老夫可救不了。知府,这事就交给你了。”
老人都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任务布置给了张知府,旁若无人地坐在了太师椅上,身后的小男孩跟着老人,见老人走动,连忙跟在身后。家丁知道这臭脾气老头是来救灾的,不敢怠慢,待老人坐下立刻奉上茶水。
老人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还凑合。”
对面的沙璃五人外加一个张知府哭笑不得。
南渊的目光集中在小男孩身上丝毫没有在意老人说了什么。止戈与洛玉湮对视一眼,洛玉湮依旧笑容拂面,止戈心中有了底便继续沉默着,沙璃和楼清霄苦笑,这时候还玩哑谜,也是没谁了。
最为难的当属张知府。一面是声称可以医治疫情的臭脾气怪老头,一面是他几个脑袋都惹不起的银羽卫大将军。而此时,老头也不说话,将军和真人们也不说话,张知府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将军……”张知府苦笑着,望向止戈。
“洛公子,你还是表个态吧。”止戈也不想看着张知府为难。
沙璃说道:“不行,这莫名其妙的算怎么回事啊。”
“说的也是,为什么没有我们就救不了百姓?”楼清霄也缓过劲儿来,越想越觉得奇怪。
洛玉湮对知府说道:“看来,应该先解决了疑惑才是。”洛玉湮抬高了声音,“老先生,既然是您要留我们,就不必让知府中间为难了吧。”
“哈哈,你们这群小辈倒是挺精明的,知道怎么控制局面。怕老夫耍你们不成?”老人大笑。
“不敢,您是前辈。正所谓师出有名,这个名您总得告知一二。”洛玉湮温文尔雅,话点到为止。
“胆识不错。”老人露出了赞许的目光,也不似刚才那么狂傲,“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修者,有两个还故意隐去了气息。”老人盯着南渊和洛玉湮,而他们俩跟没事人一样,南渊都没看老人,洛玉湮仍然保持着优雅笑容。
老人本以为点破两人的伪装,两人能有些慌乱,没想到他们跟没听到似的,看不出一点波澜,老人不得不收起了心思,开始正视面前这群小辈。
老人当然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修行千年的老妖怪,另一个比千年老妖怪还要精明的老狐狸,想从他们两人身上找突破口,那就是自寻死路。
“好了,我也不说废话了。”老人说道,“我和药童采药采不过来,需要你们帮忙。”
终于套出了实话,洛玉湮满意地点点头。
张知府说道:“人手不够,我可以让衙役们都去。”
老人摆摆手:“没用,那些药材只有修者用真气包裹才不怕失了药性。”
众人了然。沙璃刚想说话,被洛玉湮挡了下来。
洛玉湮说道:“为了白坞城百姓,采药之事义不容辞。只是,老先生您对这件事总要先表个态。”
老人眼皮跳个不停,心中知道遇到精明主儿了。“说吧,想要个什么承若。”老人见招拆招,只要对方提出,自己就说做不到好了,耍赖这种事做起来最方便。
众人目光都聚在洛玉湮身上,在众人眼中,翩翩佳公子一举一动都是享受,但只有沙璃等人最明白,那都是表象。在洛玉湮身上吃过亏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这次栽了,别急,还有下一次等着你。
老人忽然有些心悸,有种不祥的预感。
洛玉湮侧头,正好能从敞开的大门看到外面漫天星子,悠悠说道:“要个承诺就好,是什么以后再说。”
“……”老人觉得自己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