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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暗的。浓稠的黑色像河流一般涌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这样的夜幕下,简若只觉得无端的有些冷。

她穿着的那条素色裙子禁不住牛津深秋时节的沁寒。罩着的那件大衣只能给她微微的暖意。简若刚刚推开车门,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夏洛克扶着她,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她浑身一抖,眼见着那出租车逐渐远去,他垂眸,深色不明的注视着简若:“……要我的大衣么?”

“!”简若惊愕的抬起头,她的手臂还撑在夏洛克的手上,柔软的被固定起来的头发滑下一撮,像夜风悄然吹动树梢的娇软嫣红——

悄然如画。

这翻景象全盘映照在夏洛克的眼底,被如实记录下来。他眸光一动,安静的开口:“哦,你不必太过惊讶。给予员工适当的福利有利于激励对方的工作。”

“……可我已经有大衣了。”简若的回答有些讷讷的,她其实并不愿意去拒绝夏洛克——实际上很少有人愿意拒绝夏洛克的善意,可是,处于某种对美学诡异的坚持——裙子外面套两件大衣绝对超级奇怪啊啊啊!她还是选择了那个其实并不好开口的那个回答。

简若微妙的顿了一下:“……但我想要你的围巾。”

夏洛克瞥了一眼简若的脖子:“——哦,你确定?那可能会显得你有些不匀称……”

“我不!在!乎!”简若嘴角一抽,执着的盯着夏洛克脖子上那条围巾。

他耸了耸肩,慢吞吞的取下围巾,简若喜笑颜开的准备去接,夏洛克却并不停顿,绕过简若的手,把围巾绕上了她的脖子——

“等一下!”简若下意识的捉住他的手,略微有些不自在,“——我……我自己可以——”她的声音有点虚,“咳,我是说,我不喜欢你系围巾的方式。”她梗着脑袋,也不去看夏洛克的脸,默默地把他的手挪下去,把围巾抖开,按照以前长系的方法系好围巾。

她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围巾裹着她,还带着某人的体温,意识到这点让简若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很快她就没有心情计较这点小事了。

“——!什么??我一个人进去??”简若惊呆了,她的脸上就差写上“你特么是在逗我么”几个大字了。

全世界都知道黑夜,医院,独自一人这种奇异的搭配预示着怎样的flag——虽然鬼这种东西纯粹虚构,但是万一不小心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怎么办?

“夏洛克!我们不是相互支撑的伙伴吗?”简若义正言辞,“伙伴怎么能够丢弃彼此呢?!不,我不能!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她一脸夸张的沉痛,“我不是那种人!”

夏洛克目光奇特的在简若身上扫视了一圈,像是看到了什么神奇生物:“……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我们是‘相互支撑’?——在你拉低了现场的平均智商之后?”

——每当这个时候简若就分外希望另外一位福尔摩斯在现场了,毕竟这样拉低了现场智商的就会是她和夏洛克两个人了【微笑】

“well,显然,因为我们有了竞争者。”夏洛克一手插兜,微微晃动了下身体,转向医院对面的一栋高楼——“按照狙击的角度和风速问题,我必须去对面那一栋楼找到对方派出来暗杀的狙击手。如果你想找的是一个死了的博鲁特或者你更喜欢在和博鲁特碰面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被枪杀的话——哦,我当然可以和你一起进去——”他露出一个巨大的但是一场敷衍的笑容,“——也许你更愿意和博鲁特一起共赴黄泉?不用客气,亲爱的简,我知道牛津有几家不错的殡仪馆,他们火化的水平相当不错——”

简若急忙打断了夏洛克的自由发挥,带着一点不甘心:“——但是我们可以把博鲁特带出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再谈!”

“可惜的是那位本·博鲁特身体残疾暂时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你可以试着搬运他,顺便祈祷这个过程中狙击手刚好在打盹。”夏洛克的声音平淡没有起伏,他从大衣掏出一只耳机,递给简若,“——实际上我比较推荐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简若接过那只耳机,有些语塞:“……你怎么就确定对方只派了一个狙击手?万一还有别人埋伏在医院里——”

夏洛克嗤笑了一声:“得了吧。他们还没有傻到让暗杀者接近一个擅长催眠的家伙——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简若心情沉重戴上了那只耳机——或许不应该叫它耳机:“……你这是要我命啊夏洛克……你居然让我单独行动。所以我遇见博鲁特要说什么?我们是去救他的么?‘嗨你好博鲁特先生,你快要被杀了。地狱见?’不不不不,我的内心是拒绝的。明明要问他问题想要知道谜底的是你,为什么不是你去医院。”

夏洛克被她的磨磨唧唧弄得有些不耐烦:“哦,我当然可以去医院。不过首先你得能够成功的进去对面那栋楼,完美高速找到并且撂倒那个狙击手,然后不要让他跑了——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一切,我就可以和你换这家伙换——不管怎么说,那个狙击手知道的可是两方的信息。让他跑掉了可太浪费了。”

简若望了眼夏洛克兴奋着闪闪发亮的眼睛,撇了撇嘴,叹了一口气,有些颓丧却又无可奈何的:“——好好好,都随你,成了吧!”

——她完全没有考虑过,如果夏洛克没有及时找到狙击手会怎样?如果他没能够及时制止狙击手的狙击会怎样。

不过,会有这种情况吗?

那可是夏洛克呀。

……

听着空荡荡的走廊上回荡着的脚步声,总让人觉得莫名有些头皮发麻——简若极力的放轻脚步,但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那轻轻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在落下时被蓦然放大了百倍,落在她耳底只觉得十分的明显。

她挪动了一下耳机,那边的夏洛克并没有说话,这让她疑心这玩意是不是夏洛克为了让她安心糊弄她的破耳机==

她觉得这货干得出这种事。

她紧了紧围巾,觉得医院无端有些冷。

——423、423……啊!终于找到了。

简若松了一口气,示意性的对着病房门,敲了两下,随即推开了门——

她听见那边的夏洛克似乎也推开了什么门,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进行,不知道为什么,这让简若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

病房完全是黑暗的,窗帘被拉了下来,层层叠叠。简若可以想象出床的位置——她来过这个地方,可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有看清。

可眼睛还没有来的及适应黑暗,简若就听见夏洛克轻轻骂了一句。

她眨了眨眼睛。

用小手电朝病床照了过去。她有一种预感……果然。

——病房里空无一人。

……

他在等一个人,虽然他知道那个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来。

本·博鲁特在黑暗中,安静的注视着天花板。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所有医生都对此无能为力,他们都说是因为他受到了亲人死亡的刺激。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是记忆,背负在人身上的枷锁,一重又一重。

或许那个人不会来了,他只能等来那群贪婪的背叛者。本·博鲁特的眼底一片凉薄,他在傍晚时分“指挥”看护帮他拿来了轮椅,趁着黑夜的掩护,他换掉了房间。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那群混账总会发现的——小傻瓜只是个挡箭牌这件事。

他们还以为杰瑞真的是“神”呢——真是一群智障,这种蠢货,拿什么想要跟他斗呢?

——塑造出来一个挡箭牌真的再简单不过了。

他留给小傻瓜杰瑞的那条画着粗糙标志的徽章——哦,那个可怜的孩子总是喜欢抢夺他的东西,这很好,不过总要付出点代价,不过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喜欢以德报怨——教那可怜的孩子催眠怎么样?把他塑造的更像背叛者们心中的“神”怎么样?

那不过是出于某种警惕随手设置的障碍物,结果居然真的骗过了那群家伙。也是——谁会想到他居然甘愿把自己塑造成被欺负的小可怜呢?

嗤。

活着多没劲,可他死不掉。那就让大家都吃点苦头好了。

本·博鲁特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他在黑暗中闭着眼睛,还是那副寡淡的平静的神色,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活着,真累啊。

那些沉重的,让人痛苦的记忆,此时全部压在他的身上,在黑暗中,一帧一帧的浮现在他的面前。

那种深深的倦意,像不停歇往前的钟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关于他的身份,关于他的一切。

他在黑暗中,痛苦的皱起眉头。

下一秒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病房的门被推开,光亮一瞬间涌进来,那光亮处是长方形的,像是一具棺椁,倒映在他的眼底。

他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站在门前,他微微眯了下眼睛。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