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送走了文采菁后,尹墨玉便也早早的离开了福临楼,走时,手里还拎了一个沉甸甸的食盒。睍莼璩晓
不过,他并没有回他租住的小院,而是找去了温府。
温语秋正在自个儿书房隔壁的暖阁离与一人一同喝酒,月白色银丝暗云纹锦袍,金冠束发,曾经俊逸不凡的脸上斜贯一道刀疤,硬是给他那张绝美的脸平添上了几分狰狞,这人正是暗暗回京来的赵祈。
说是一同喝酒,其实,温语秋喝得不多,倒是赵祈,直接弃了小酒盅,抄着大海碗,大口大口往肚中灌着酒。
起初,温语秋还随着他,可眼看着他越来越没有顾忌,忍不住出手拦阻:“少喝点,喝酒伤身。”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出口,就算醉死,也挽回不了了轹。
赵祈却是不管,只当没听见,喝完一坛,很快又开了一坛。
就在这个时候,尹墨玉到了,进门时刚好听到温语秋的话,便搭腔一句道:“你就随他喝吧,醉死一次也好。”
看到他突然跑开,温语秋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跑来了?不用在福临楼看着你的生意了?綮”
“听说某人回来了,我自然得要过来看看。”尹墨玉说着,瞥了一眼赵祈脸上那道疤,皱皱眉:“给殿下的药没在用吗?挺好看一张脸干嘛非要顶着这么道伤疤?丑死了。”
赵祈也有了些许朦胧醉意:“丑就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女人,爱漂亮。”
就算不爱漂亮也没必要非要顶着这么张脸出去吓人吧?
尹墨玉嘴角抽了一下,正想反驳一句,却听温语秋奇怪问起:“殿下进城还不到一个时辰,你是怎么知道他回来的?从哪儿听说的?”
“哦,”尹墨玉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下,一边仔细端详着赵祈面上的表情,一边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今天安平侯夫人去了我那福临楼吃饭,忽然疯魔似的往外跑,害得她的侍卫丫鬟一通乱找,好不容易找回来,我一问才知道,她看到了某个脸上多了道吓人疤痕的男人,还问我某人是不是已经回来,自然,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温语秋意外挑眉:“那你怎么知道人在我这儿?”
“一回京就急着跑去看前情人,又不跟人家打照面就跑了,想也知道他心情好不到哪儿去,除了找你喝闷酒外,根本不作他想,我自然就直奔你这儿来了。”尹墨玉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食盒打开,一一将里头的美食取出,摆上了桌,“我从福临楼带了不少特色菜来,用的都是以前香溢居的厨子,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好。”
温语秋还没动作,倒是赵祈先夹了一筷尝了尝,然后便搁了筷子,沉默好一阵才道:“变了……”心境变了,自然味道也变了。
毕竟是深交的密友,温语秋和尹墨玉也不是傻子,听不出他话里头的意思,顿时都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好。
赵祈又大碗大碗喝了一阵酒,忽然问:“她有孩子了?”
“嗯。”是尹墨玉应得他:“你应该也看到她的大肚子,快七个月了,之前小产过一个,如今宝贝着呢。”
温语秋听着心里头一个咯噔,忍不住偷偷踹了他一脚,瞪了一眼过去。怎么跟傻子似的,竟是拣些不敢说的说。
尹墨玉不客气回了他一脚,然后狠狠瞪回去。反正迟早会知道,又瞒不住,何必再藏着掖着。
赵祈一听,面色豁然沉下,眸中寒光一闪:“小产过一个?他是蠢得吗?既把人娶回去了,都不知道好好护着的吗?”
“其实那也是个意外。”温语秋忍不住解释,“一年前,她爹娘双双遇害身亡,殿下你应该得到消息了吧?好似就是那一次出的事。谌瀚也受了重伤,养了好几个月,貌似就是个在那个时候,两人愈发好起来的。”
赵祈眸光一黯,倏地握紧了拳头。他到底还是彻底失了她了。她不是多情之人,但也绝不是无情之人,若谌瀚于她无男女之情也就罢,偏他死,而且似乎陷的并不比他浅,于是,纵是不敢为妾,她还是接受他了。他好恨,当然,不是恨谌瀚,他恨他自己,生生错过了与她厮守的机会。如果当初,他没那么多顾虑,直接在她一个人偷偷离开京城去北蛮的时候,亲自追过去,如果当初,他能谨慎一些,派人护在她身旁,绝了赵祥的可乘之机,或许,他们都已经有娃娃能满地跑了吧?可惜,没有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甚至起过不管不顾将她夺回来的念头,可惜,他的父皇彻底绝了他念头。妾,他尚能抢,不过京中多段绮事,可是妻,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若是要他将她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受万人唾骂之苦,他做不到,他也不舍。
他忽然笑了起来。
温语秋和尹墨玉同时眉头一紧,对望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一股沉沉担忧。
两个人同时出手,一个拎酒坛,一个抢酒碗,将那迷醉人的东西从他面前拿走了。
“殿下,您喝多了。”
赵祈并不是抢,只是笑:“父皇他当真以为,只要她成了他的妻,我就能心无旁骛的担他交给我的大任。他根本不知道,我从来没那心思,或许曾经有过,但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我也没他那坚定的意志,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亲亲热热却装作无动于衷。”
温语秋面色一凛,有些急切的问:“你想做什么,殿下?”
赵祈沉吟片刻:“我想回肃城去……”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温语秋眉头更皱紧了几分:“皇上不会答应的……”
赵祈眼眸深处一道精光闪了闪:“他拦不住我……”
就在这天晚上,深夜近子时的时候,一个黑影摸进了裕王府,裕王书房的灯在灭了一个时辰后再度亮,不到半个时辰便再度灭了,那个黑影随即出了裕王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城门刚开,便有三人快马出了城,直往西边绝尘而去。
这日早朝,皇帝缺席了。后宫传出消息,皇上因为太过操劳,旧疾复发,又病倒了,但也有人在私底下悄悄传话说,皇上并不是因为太过操劳才病倒,是被气的。据说,就在早朝前一刻,忽然有公公递上封厚信,皇上看过后,大骂一声“孽障”,才豁然倒下,昏迷不醒,一病不起的。
什么孽障?皇上这是在骂谁孽障?众说纷纭,却没一个人能猜得透。
病了两个月,皇上才康复,再度亲自处理朝政,只是精力已大不如前了,并出乎人意料的开始重用向来不显山露水的裕王。朝中的风向开始慢慢起了变化。
十一月初十,文采菁在痛了一天一夜后产下一个七斤多重的胖小子,取名谌杼。
新年头一天,皇帝下旨立裕王为太子,迁居东宫。
听到消息,文采菁很意外,上一世,貌似直到皇帝驾崩都不曾定下太子来,三王争位,朝堂连带着京城都很是动荡了一阵,这样也好,至少,定了太子,到那时就不会闹的人心惶惶了,貌似没几个月了。不过,她心底深处却不自觉升起一抹担忧。皇帝向来最看重雍王,就算雍王已被贬,到底是天之骄子,难道皇上真打算就这么让他流落在外头?说实话,她不大相信。不会是真的出什么意外了吧?
五月,皇帝再次病倒,命太子主掌朝政。
这次,皇帝病后却是再也没有好,缠绵病榻三个月后便驾崩了。
那天晚上,文采菁一直惶惶不能安睡,一连几天了,谌瀚都在宫里不曾回来,虽说每天都会有消息传回来,说他安然无恙,她心里头依旧不能踏实。虽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却谁也无法保证是不是会生出别的什么事端来。只她家胖小子,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无忧无虑的很。
不过有惊无险,太子最后还是顺利登基了。
某人意外乖顺的很,一点动静都没有,可却让人更忍不住生出几分警惕来,他可不是个安分的主。
皇帝都驾崩了,文采菁却一直未有听说赵祈回来的消息,心里头莫名不安。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直到大殡那天,她才远远看到了他,人瘦了一圈,面色憔悴,原本俊美的脸上竟当真赫然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原来那天,他真的是回来了。可为什么之后始终没再听他的消息。不过算了,只要他好好的就好。
看了一会儿,她便别开眼,没注意到,在那刹那,他豁然望过来的深邃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