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没有半分头绪,我只好又回到卧室,靠在床上对着手心的红掌印发呆。
过了一会儿,我干脆关掉电视,只留床头的一盏小台灯,然后闭上眼睛躺好,有心要试一试今天晚上是否也像平时在家那样。
然而我躺了好久,那种被人掐住脖子,甚至重物加身的感觉却始终没有出现。又过了一会儿,困意上涌,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我的身体的确已经很累,这一觉当真是又沉又香,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突然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是个漆黑的寒夜,目力所及的地方全被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而我自己正站在一片荒郊野地中,四下里半个人影也没有。
不知是这个梦本该如此,还是主观意识使然,“我”开始迈着步子向远处深渊一般的黑暗中走去。这种感觉像极了上次在那条小巷的遭遇,只不过这里根本无需什么“鬼打墙”,只要稍微转转身就分不清原来的方向了。没过多久,我已经彻底迷失在这片黑暗中了。
虽然是在梦里,但我仍然怕得要死,情急之下竟想起了老圈,可他现在绝对不可能来救我。
与此同时,我突然发现四周的薄雾开始转浓,并且渐渐由白色变成了红色……
无边的红雾犹如怪物的血盆大口,正准备将我囫囵吞掉。
忽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细小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声音,但在漆黑而又寂静的夜色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侧耳细听这声音的来源,同时瞪大眼睛警惕着四周。可是弥漫的红雾越来越浓,很快能见度就只剩下身旁两米的范围,而那声响却不断向我靠近,到最后就像在耳边发出的一样。
这时候我终于听清楚了——那竟是铁链拖行发出的声音,铁环与地面的每一次摩擦都像巨石落地似的震颤着人心。
我头皮一麻,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喉咙被冰冷坚硬的铁链勒住了。
那股力量奇大,我不由自主的就向后倒,背脊重重的砸在地上,喉头一甜,差点儿吐出血来。而对方根本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拖着就往前走。
我喉咙被勒着,嘴里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气也进不去,感觉胸膛快要爆炸了。情急之下,双手双脚拼命乱踢乱抓着。然而对方就如同蛮牛一般,我的挣扎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随着“咣啷”一声响,我从梦里惊醒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早已是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正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没想到做恶梦居然从床上翻下来了。在我旁边还有一盏滚倒的金属杆落地灯,刚才那声响肯定是我双手乱抓时弄倒它发出的。
我抹了把冷汗,真不知道当时如果没有这一下我还能不能醒过来,而那个梦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怎么样。
我站起身来,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打开房间的大灯,心里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儿,然后走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脖颈。万幸的是,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但铁链勒过的触感却隐隐还在。
刚才的梦见实在太恐怖了,就连此前那几个晚上被掐住脖子的真实感都无法与之相比。
我重新坐回床上,心头一片迷茫,实在不明白究竟是明一法师的念珠不灵,压根儿就挡不住那个缠人的鬼,还是刚才的梦和我手掌上突然出现那块血红色的印记有关。又或者说,罗娜的这套房子也“不干净”?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半了,再过不到一小时天就该亮了。这时别说困意全无,就算困得睁不开眼睛也得拿刀扎大腿阻止自己入睡。我脑子里不停地的盘算着对策,一会儿想明天和罗娜再去找那个尼姑想办法,这次绝对不能再被忽悠了,非得让她想个万全之策不可;一会儿又想谁也不管,天亮之后就马上跑回自己的租屋去。反正老子还没退房,大不了不干这临时工了,想办法换一份儿“昼伏夜出”的活干。要是实在没招儿,老子就直接回老家,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越是盼着天亮,时间还过得越慢,我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快六点,天才亮得差不多了。正在纠结要不要一走了之,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现在任何一点儿异动都能让我草木皆兵。拿起来一看,原来又是罗娜打来的。
按说她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富婆,现在应该赖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美容觉才对,却没想到居然一大清早的就给我打电话,都能当闹钟使了。说实在的,咱心里真有点儿感动。
按下接听键之后,罗娜柔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开口先问我睡得好不好,那感觉真像女朋友一样。
我想起刚才还想不辞而别,心中不免有些惭愧,于是便违心的说睡得还好。
罗娜这才放了心,然后笑着让我先不要起床,再多睡一会儿,等着她带早餐过来。
我刚想说不用了,她已经挂了电话,只好叹着气,靠在枕头上又迷糊了一会儿。
大约四十分钟后,罗娜就到了,还带了亲手煮的手撕鸡粥。
我发现她的装束没有延续昨天的性、感路线,紧身连衣裙换成了浅粉色的t恤加牛仔裤,再配上运动鞋和轻松的马尾,整个人显得青春了不少。
当然,只要智商还算正常,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她这样打扮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感叹,有些女人真的比变形金钢还牛。
罗娜刚一进门就先看我是不是按那尼姑的要求挂了念珠,查看无误后还直夸我听话。但她马上就看出我还是一双熊猫眼,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当即便起了疑,追问我到底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看她这么体贴,我硬是强忍着没把真相讲出来,只说自己昨晚看球看得太晚了,所以没怎么睡够。
罗娜见问不出破绽来,也就相信了,于是一边盛粥,一边数落我说,这么多天都没休息好,居然还熬夜,再年轻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啊。不行,晚上我得来看着你。
我吓了一跳,赶紧搜肠刮肚的编着理由拒绝,同时赌咒发誓绝对不再熬夜晚睡了。罗娜这才作罢,陪我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下楼拿车,送我去上班。
快到公墓时,我故意让她停下,以免被班上的同事看见,搞得人尽皆知,也省得那帮家伙老嚼我的舌根。
罗娜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让我中午自己对付着吃点,下班时她再来找我一起吃晚饭,说完对我笑笑就走了,我也转身去上班。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没过两三天,同事中就有人看到我和罗娜在一起,八卦迅速传开,招来不少羡慕嫉妒恨。其中也有一两个不怀好意的劝我千万别犹豫,甭管她年纪和长相,也别信什么克夫不克夫的,只要有钱拿,就算是认干妈也得一往无前。
我只当他们是放屁,总觉得这样住下去肯定要出事,几次想找借口离开,可见她对我这么好,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庆幸的是从那晚之后,没有再做过恶梦,只是脑袋总昏昏沉沉的,估计是一直没有休息好的原因,也没怎么在意。
让我感到恐惧和困惑的就剩下掌心的那块红斑了,这几天它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不光颜色越来越血红,上面似乎还出现了纹理,似乎这东西竟是活的,在不断地生长着。
我差不多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体内确实藏着什么东西,虽然怕得要命,但却不敢和其他人说,只好每天刻意把右手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别人看出来,包括罗娜在内。其实我很想让她带我去找明一法师问问清楚,但却被心里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着,似乎潜意识在告诉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我差不多有点儿熟悉新房子,以及每天和罗娜在一起的生活了。
这天早晨,她来得稍晚了一些,说自己不上来了,叫我直接下楼来找她。
我挂了电话之后就换了鞋出来,正准备锁门,忽然听到对面“吱嘎”一声,房门也被推开了。
说来也怪,这么些天来我还从没见过对面这家人长什么样,也没见他们开过门,于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我当场就惊呆了,只见推门而出的赫然竟是老圈!
我惊讶万分的看着老圈,实在想不到隔了这么些天之后会突然见到他,但更想不到的是,他竟会住在这种地方。你老兄既然是这么有钱的主,干嘛还到公墓跟我们抢饭碗啊?
几乎就在同时,老圈也发现了我。他脸上仍是那副要把装逼事业进行到底的表情,但嘴上却分明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听了这话,差点儿忍不住“靠”出声来,心想你怎么一见到我就是这句话?大清早的出门,手里还拿着钥匙,你说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来做贼啊?
当然,不爽归不爽,我也没忘正事,既然好不容易逮到他了,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必须得好好问问我这些天来遇到的事到底属于神马状况。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老圈看我的样子有点儿不对头,那眼神儿分明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两步跨到身前,一把抓起我的右手翻开,就死盯着掌心的那块红斑看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式的向后缩,可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挣脱不了。而且大热的天这家伙的爪子还是冰凉冰凉的,感觉十分奇怪。
然而就在这时,我脑中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天晚上在巷子里,老圈也曾经抓着我的手,而且还在上面画过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啥也没看出来。
我心中一凛,难道这块血一样的红斑竟和老圈有关?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尤其是他现在这种反应,更让我心惊肉跳。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老圈突然放下我的手掌,然后一把将我推到旁边,直接就往屋里闯。不过,他还没进门就停住了脚步,仰头直勾勾地盯着我挂在门上的那串菩提子念珠,目光中露出森森的寒意。
我被他推了个趔趄,不免心中有气。回头刚想说话,却见老圈猛得将房门上的念珠拽了下来,然后攥在手心狠狠地搓捏起来。随着“喀吧、喀吧”的响声,念珠很快碎成了齑粉,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漏到地面上。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只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实说,除了搬来的第一晚外,以后这几天都风平浪静,没见有什么异状,所以我渐渐相信这串念珠应该是管用的,没准儿那个恶梦只是精神压力太大的缘故。可现在老圈却把它捏得粉碎,难道这念珠竟有什么问题吗?
老圈拍掉手上剩余的残渣,转过头来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迈开大步直接朝后面的楼梯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