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伊久美疑惑地看夏安拿‘营业中’的标识牌。
“打烊了吗?”
夏安回头看到八九个人。
一群职场男女,年轻人居多,不过一位年长、头发隐见银丝的阿姨辈女性,正以讶然目光审视他,刚刚土屋幸惠可是听到了大西伊久美喊的‘夏主厨’,此时不免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原来让自己心腹下属,一路上推崇备至的餐厅,居然是这么一个年轻主厨坐镇厨房的吗?
看他的岁数,顶多是个大学生。
见大西伊久美向一个年轻人打招呼,而且还主动释放善意颇有礼貌的样子,夏安呢,也是不卑不亢跟她聊了两句,《美食与旅行》杂志社这群职场男女,跟两人进店的时候一直在窃窃私语。
“这年轻人,是大西前辈的某个侄子或其他亲戚辈吧?”
“笨蛋,要是晚辈,大西小姐会对他这样客气吗?我们杂志社的高岭之花,不是对谁都会谦卑的啊……”
站在吧台里,听大西伊久美介绍一群年轻男女是她的同事,夏安点点头。
难怪呢。
除了讨论他这个年轻主厨,进店的时候,他也听到了更多关于餐厅环境的评价,大都说什么‘还可以’、‘装潢风格偏现代化’、‘至少不糟糕让客人感到舒服就算合格了’。
所以,是藤原贤老板期盼上《美食与旅行》广告推荐的事情,有眉目了?
“夏主厨,这位是我们杂志社的土屋社长,同时也是掌控每一期杂志内容的主编。”
大西伊久美对夏安投以一记“你懂的”眼神暗示。
夏安的确听懂了。
言外之意,这群人到这,聚餐是一回事,另外则是要实地考察。而如果把身为社长、主编的土屋幸惠招待舒服了,满意了,那么她就将拍板决定餐厅上杂志专栏推荐的事情。
对于一家新餐厅而言,有热门杂志力荐,绝对能吸引一大波客源啊。夏安拿了高薪,自有一份职业态度在,既然藤原贤力推这件事,他也要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不能敷衍了事,让上专栏打广告这事黄掉了。
没有服务员,烧茶端水也是夏安自己来。
大西伊久美在土屋幸惠耳畔不时低声说几句话,而这个强人气场比大西伊久美只强不弱的女社长,表情淡淡的,坐在那儿翻看菜单,她乌黑头发盘在脑后一派典雅气息,过一会,突然抬头说:“菜式,都有些普通。”
普通,算是客气的说辞了。
不如叫烂大街。
餐厅特色招牌菜,其它地方吃不到的那种,通通没有。
夏安微微笑了笑,道:“是很普通,但也可以吃出独特,土屋女士您要不先试着点一道?”
虽没那么的锋芒毕露,可这份自信,依旧让土屋幸惠微露讶异之色。
她从大西伊久美这听说了夏安是神奈川学园三年生的背景,可她经常以嘉宾身份受邀到神奈川名门坐在评审席上,那些个‘校园十杰’面对她都难免有些拘谨,自信从容如夏安者,不是没有,但回想起来已经是上届或上上届的毕业生了。
“唔……”
土屋幸惠看着菜单沉吟。
大西伊久美朝吧台里使眼色,好像在对夏安说,赶紧端上你拿手的‘夏氏无双烩饭’,还磨蹭什么啊……
夏安却没看到似的,对土屋幸惠说:“我给您推荐一道?”
“你擅长哪道?”土屋幸惠淡淡笑了笑,把手中的菜单放下了,继续说,“我并没有特殊的禁口,什么都能吃,当然,辣椒能少就少。”
“正宗的正餐,改良的伪中华料理也好,只要能做的好吃,就是厨艺原原本本的展示。”
看来这位女社长,意外的开明。
对中餐,有些人认为必须正统,不正统的通通鄙视,有些则认为融入本土,迎合土著的口味很重要,而显然土屋幸惠是个中立者。
这样的中立者,又没有忌口啥的,最多不能吃辣,如果招待差了不能令其满意岂不是证明他厨艺弱的爆炸。
夏安脑子念头转了一圈,笑着说:“那……我就给你做一盘春卷,当成开胃小吃。”
春卷?
土屋幸惠愣住了:“在霓虹,这应该是在麻婆豆腐、炒饭、中华包子之后,位列第四受大众欢迎的菜品,你……”
言语顿住,她意外多瞧夏安两眼就没讲下去了,侧头对大西伊久美低笑着说:“我也很想尝尝有别样滋味的春卷啊,他能做出来么?”
这时,一名从进店时候就面色不大好看的男子,插嘴说道:“社长,实地考察餐厅前,不应该看看主厨的资质吗?”
“他厨艺评级几颗星?有证书吗?”
大西伊久美沉默下不去了,道:“他还是个在校生。”
“哈,在校生当主厨,这也太荒唐了。”名叫永野裕贵的男子嗤笑一声。
他是杂志社另一名专职美食家,有和大西伊久美同样的评鉴证书,而且他的京都名门出身,从关系上讲,土屋幸惠也更会照应这个后辈校友。
这期杂志的4个力荐餐厅名额,他和大西伊久美瓜分,现在永野裕贵却嗅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要是自己这和别人谈好的名额,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走,怎该怎么解释?
永野裕贵慌了。
“荒唐不荒唐,用厨艺讲话,而且,在校时期当主厨怎么了,名校的十杰,哪个没这样的水平?”大西伊久美挑眉说。
看两个下属产生口角,土屋幸惠含笑没插嘴
职场就这样,总有刀光剑影。
她更好奇夏安怎样做出独特的春卷,视线瞟过去,表情就是微微怔了下,只见这个年轻主厨,也不知道从哪掏了一把刀出来,顺势架在了一个小巧的炭炉上。
当然,木炭也点着了正冒火光。
接着,夏安取笋、香菇、青椒、胡萝卜这些细碎的食材。
这回夏安是从刀架上,取一把中式厨房经常见到的方块刀,开始了切菜,咚咚咚咚。
在这,土屋幸惠就有点诧异了。
落刀的节奏掌控得极好,可手腕以上,和整条手臂,俨然割离开来了一样,不在一个频道上。手臂显得很僵硬。
所以切出来的食材条片,倒也不能说糟糕,勉勉强强,任何一个名门院校生都能做到的普通水准。
“咦,鲷鱼?”
其他人也在好奇观察操作台里的年轻主厨,毕竟都算业内专业人士,他们见到夏安将一只鲷鱼摆在了案板上,“所以是鲷鱼肉和蔬菜馅的春卷?”
先把鲷鱼处理了,去鳞,刮干净内腔,得到两片抽取了龙骨的鱼肉,到这一步好像都是在做鲷鱼刺身的样子,可恰巧这时候,炭炉上的“刀”,亦被灼烧到了一定的火候。
夏安不紧不慢地,在手上缠了几圈白色的布带,整个右掌变成了木乃伊,他突然伸出手并抓住了滚烫的刀柄,握住这把乍一看狭长的厨刃。
“梆梆梆梆梆……”
瞬间就是疾风骤雨。
一时间,店内只有刀子挥斩的声音。
看着平静之下隐隐有些发力透支狰狞的面孔,土屋幸惠、永野裕贵和大西伊久美,面面相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美食阅历。
这样子做道理何在?
难道过去我们都吃了假的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