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斯坦小姐是个举止高雅的女人,这一点需要撇除她向作者要稿的时候。总体来说,克莱尔很喜欢这个人,虽然她比自己只大两岁却在生活上与自己有着许多不同的地方,但她们之间依然存在着许多话题可聊。
也许本质上,两人有着相似的价值观,才会促成这样兴趣相投的组合。
所以不久之前,她对自己兄长抱有的好感,也才会让克莱尔立刻关注起来。
维克多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确实与自己有很大原因,所以某种意义上,她也就对自己的兄长抱有一种微妙的负罪感。当知道她很欣赏的朋友竟然对维克多抱有好感的时候,她便开始积极地撮合两人。
维克多从来都不缺少青睐者,这一点克莱尔很清楚,从她懂事起,维克多就受到许多女孩子的追捧。他的身边总会有女人自然而然地靠近,但他却又总是与她们保持一段距离。在克莱尔的印象里,维克多只有过一个女朋友。要说起来,她或许都还算不上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克莱尔只记得,那女孩儿是夏天的时候搬到了他们家附近,是他们邻居的一个远方亲戚。她叫萝丝,皮肤雪白,嘴唇红润,就像一朵英格兰的玫瑰。她金棕色的瞳孔仿佛是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太阳,闪着光芒的同时又带着哀愁。
克莱尔对这个金发女孩儿印象深刻,她从城市来到这儿后总有些不习惯,而这不习惯加上她本身封闭的性格,就变得与这里的所有人与景格格不入。每天傍晚,克莱尔都能见到她坐在夕阳下的放满草垛的农场边的木椅上,抱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一页一页翻过。
克莱尔也并非一个会去主动结交朋友的人,虽然一贯大方,但面对性格如此又与自己没有半点交际的人,她也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维克多坐在这女孩儿身边,衬着夕阳,两个人就像一幅油画似的。
那是她才十三四岁时候的事情,维克多大概也就十五六岁,而萝丝也是这个年龄。从她鬓角上散下的金色碎发被明媚的阳光照得几乎看不清,而她的面孔,克莱尔至今想来,依然带着一些梦幻的感觉。
也许是那一天,让克莱尔生出了要认认真真看一看萝丝的念头,想去看看是怎样的女孩儿让维克多一不小心坠落情网。
后来,她与萝丝有过两三次正面接触,她对她敏感的态度并不很喜欢,但也说不上排斥。她见到萝丝时,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同情。她看上去凉薄无比,就像是能被风吹起一样,她的脸色是不健康的白,也许是贫血——至少那时的她是这样觉得的,她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点闪躲,不知道应该将它放到什么位置才妥当。克莱尔那时也只是出于礼貌与她简单攀谈了几句,但更多时候她也发现,萝丝只会和维克多交谈。
维克多不太会与克莱尔说萝丝的事情,但克莱尔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儿。他们每天都坐在夕阳里,萝丝也只有与维克多交谈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大方、笑得异常开心,每每这个时候,克莱尔心中那种隐约的不安便会慢慢升起。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这种不安在不久后真的实现。
萝丝那种苍白的脸色是因为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患上了一种肺部疾病,终于那一年冬天时,萝丝还是去世了。
克莱尔没有见过维克多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即便待人接物依然没有变化,但发呆的时间却变长了,晚上也总会早早回房,然后就听到从房间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克莱尔明白维克多在十几年里第一次动了心,但可惜缘分太浅,萝丝的离开或许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但正是因为没法将这种油然而生的心情切断,他才会陷进去。
没有什么安慰的话,他在春天以后就恢复如常,但克莱尔知道他的心里总会有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所以很多次,克莱尔都希望能有一个健康的好女孩儿能与他走到最后,但他自此之后却好像再没这种心思,转而,却将所有心思都扑在了自己身上。
克莱尔总能从维克多身上看到一种使命感,明明她没有拜托过他任何事情,他却总抱着一种无私在为自己料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所以怀着这种愧疚的克莱尔这一次才会如此热切地希望摩斯坦能与他走到一起。在寄给他的信里,她说得诚恳无比,无奈维克多的回复却简单而心不在焉。有时克莱尔也会想,维克多究竟在希望一个怎样的结局,他对于自己人生的规划究竟是怎样的?
而摩斯坦则因为时间与空间的拉长,对维克多那时的心动也在渐渐变弱。克莱尔明白,这个时代的女人已经得到了一定的解放,但体制依然将禁锢作为了大潮流。在这种大潮流中你不能期待哪个女人对自己的感觉能坚持到最后,所以摩斯坦开始接受得不到维克多回应的日子,随即开始慢慢接受华生的各种好意以及殷勤。
克莱尔得说,华生确确实实是个人情高手,与福尔摩斯绝对是两个级别的。至少这一次,当摩斯坦站在她家客厅门前,那种寻求安慰的目光已经不只是投向自己,连带着连华生也被列入其中。
“请您坐下。”福尔摩斯仿佛也对她突然的言论感到惊讶,顿了一秒才说出了这句接待人时最常说的话。他整顿了一下西服,随后向摩斯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您…这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儿了?”华生显然也被她忧虑的表情所感染,他甚至比克莱尔的反应更快。他搬了一只靠椅,然后坐到了她身边。摩斯坦则依然微微拧紧眉心:
“我从亲爱的切莉…也就是克莱尔那里知道您的大名,也知道您的才智和身手确实十分符合您的大名。而上期那篇《血字分析》的故事,也切实让我明白了您的神机妙算,所以我想,这事儿找您应该是最妥帖的。”
福尔摩斯听闻点了点头,他的表情里显然有些得意,能够得到对方的肯定,任谁都会感到快乐,何况是一向自负的他。但他表现得依然收敛而得体,他靠在椅背上,叠着腿认真听摩斯坦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这事儿大概还牵扯到我的生平。”摩斯坦没有继续恭维下去,她赶紧说起自己的困扰。
连克莱尔也没有听说过她的生平,所以这一次,当她将自己父亲上尉的身份说出来时,她也不免吃了一惊。
“可我从小就在寄宿学校上学,所以几乎没见过父亲。当我十七岁离开的时候,父亲发了一份电报给我。我至今仍然记得他在电报里充满慈爱的言辞,可当我按照电文的地址前去与他见面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他。”
“诶?您的父亲难道没在那儿么?”华生听得十分仔细,这才会连忙询问她。
“没有,”她扭头看向华生,“父亲他从此之后就失踪了,算来也有十年时间了。”摩斯坦在说这段内容的时候显得还算平静,也许是十年时间早已经让她平静下来,然而后面就是故事最离奇的地方了。
她说,从此之后,她每年都会收到一颗名贵的珍珠,但关于寄送的原因寄送的人和地址,里面却都只字未提。摩斯坦没法得知珍珠出现的真实原因,因此她也将收到的六颗珍珠一直珍藏身边。说着,她便拿出了其中的一颗展示给福尔摩斯他们:
“你们自己看吧,它确实光彩夺目,据专家鉴定,它也确实价值连城。”摩斯坦手掌上托着的珍珠在窗外日光的衬托下闪着文雅的白色光芒,看上去十分漂亮。
“还有其他奇怪的事情么?”福尔摩斯问完,摩斯坦便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是的,就在今天。”福尔摩斯接下那封信后,男子将折起来的信展平,信中的内容便出现在眼前。侦探扫了一眼,然后重新抬起头:
“他要我们今晚七点去莱西穆剧场?”
“是的。”摩斯坦点点头。
“还说到您是‘受屈的女子’,这可真是有趣。”福尔摩斯说完,便将信递给了克莱尔,克莱尔在看完后又转而递给了华生。
“我想只有您能帮助我。”摩斯坦蹙和的眉心,在今天始终没有舒展。
“别担心,我一定会帮助您。”福尔摩斯双手交叉,“只是信上说只能‘携二友’,除我之外,您还准备让这两位之中的哪一位陪您去?”
福尔摩斯带着淡淡的微笑,其实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厚道,但摩斯坦却没有时间与他纠缠这种问题,因为福尔摩斯提出的这个问题本身也确实很值得她去好好思考。女人的眼睛在克莱尔与华生之间打着转,直到克莱尔注意到华生那完全期待的目光后,她才扬起唇角:
“摩斯坦,我劝你还是选择华生比较好。”
“哎?”华生和摩斯坦同时发出了反问的声音。
“要知道他是个医生又是个男人,我可不赞成让福尔摩斯带着两个女人去冒险。”
“……这个倒是。”摩斯坦淡淡说道。
“我相信华生一定会尽力保护和安慰你的,而这选择也是对福尔摩斯先生的负责。”她认真解释着,当说到侦探的时候,她自然地回过头去。
本想报以一个稀疏平常的眼神交流,克莱尔却惊讶地发现,福尔摩斯正用一种吃惊、敬佩、安慰又仿佛不甘的复杂目光直直注视着她。
而这让她,似乎也生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维克多的初恋写得我整个人也不太好……然后结尾那个惊鸿一瞥…老福你到底是感动克莱尔为你着想还是遗憾人家不能陪你去啦!【咳
PS:最近状态不太好,加上工作实在压得太紧,所以更新有点慢,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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