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玄微微沉默，杨淮明也没有说话，目光不时的从万子玄脸上掠过，杨淮明深信自己是能拿捏得住眼前这个小年轻的。

“子玄，咱们清北县的情况，你都是一清二楚的，真正的一穷二白，这次和市分行谈的战略合作，已经谈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之前是朱军宁负责这事，朱军宁出事，现在由我接手他的工作，这件事我也不敢有半分懈怠，毕竟是关系到县里发展的大事，你看眼下正处在谈判的这么一个关键时刻，咱们将人家副行长抓了，你说人家心里能没疙瘩嘛。”杨淮明一脸无奈的说着，边说边打量着万子玄的神色。

“咱们姑且不说市分行现在会是什么态度，李向锋是从咱们清北县支行出去的，他在清北县支行工作了近二十年，又是咱们地地道道的清北人，对家乡，他是有感情的，也一直在积极推动市分行和咱们县里的战略合作，希望能给家乡多争取一些支持，现在你把他抓了，不只是咱们在市分行少了一个帮我们说话的人，市分行的人同样会因为此事而产生一些不满，这可不是二减一等于一的事，而是小于一呀。”杨淮明再次说道。

万子玄眉头轻蹙了一下，看向杨淮明，“那杨书记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纪委是你负责，我顶多也就是建议，我个人是建议把李向锋放了的，好好向人家道歉，尽快平息这事。”杨淮明微微一笑，瞅见万子玄脸上的神色，杨淮明很快又道，“子玄，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年轻气盛，你拉不下脸来道歉没事，我这把老脸替你去给人家道歉。”

万子玄笑容玩味的看了杨淮明一眼，这人如若不是道貌岸然的人，那还真是一个为了清北县发展甘愿做牛做马的人了，万子玄现在看不出杨淮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想去质疑对方，但万子玄无疑有自己的原则。

“杨书记，让你代我去道歉就不必了，不过李向锋这件事，我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我既然去抓人，就不是没有想过后果。”万子玄正色道。

“子玄，我觉得凡事需要变通，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我们这不是跟腐败分子妥协，而是为了清北县的发展不是，你应该换个角度想想。”杨淮明笑道。

“我知道杨书记是迫切的为了清北县的发展而殚精竭虑，但咱们县里和市分行谈的战略合作，我想市分行不至于为了一个贪腐分子而去影响这件事，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想市分行领导班子的价值观都有问题。”万子玄说完起身，“杨书记，这件事，我的态度已经十分清楚了，也希望杨书记能够理解，杨书记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子玄，就不能再变通变通？”杨淮明叫住了万子玄。

“杨书记，这不是变通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万子玄看了杨淮明一眼。

杨淮明一愣，深深的凝视着万子玄，杨淮明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眼前这个小年轻了，不过正是在这不断的接触和交流过程中，杨淮明也渐渐认识到了万子玄的性格，甭管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不懂得官场的圆滑和妥协，杨淮明此时除了些许恼怒外，还真是对万子玄有些佩服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将来不是碰得头破血流就是慢慢的在不断的挫折中学会妥协，当然，万子玄将来是否会有那么一天，则取决于其背景，有些人，可以有一直犯错的机会，有些人，犯了一次错，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看着万子玄离去，杨淮明眉头紧紧的拧着，万子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杨淮明在劝说没用的情况下无疑也不可能当万子玄的面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态度来，与人为善，这是杨淮明的官场准则，不过这对象却是得对他有价值的人，凡是挡住自己或者可能会对自己不利的敌人，杨淮明对之只有四个字，不择手段。

杨淮明不会为了一个李向锋就跟万子玄交恶，会给万子玄施压的还大有人在，他没必要去当其中那个最卖力的人。

万子玄从县委出来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好家伙，又是十几个未接电话，除了一个大舅蒋同楷是认识的号码，其他都是没有名字的陌生号码，不过有些一看便知道是市委市政府的内线电话，万子玄撇了撇嘴，这真的是各路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没理会其他人的电话，万子玄只是回拨了大舅的电话过去，电话接通，笑道，“蒋叔，你不会也是为了李向锋的事找我的吧？”

“今天除了他的事还能有啥事，市里是一片哗然，对你们清北县纪委上市分行抓一个副行长的行为感到震惊，还有领导骂你们胡来，乱弹琴来着。”蒋同楷笑了笑，“小万，这事肯定是你直接吩咐的吧，我琢磨着也就你有这个胆子。”

“蒋叔，我有这个胆子那是因为我们有真凭实据，清北县支行副行长廖清辉私下收集了李向锋在清北县支行担任行长期间的违法行为，其所挪用的公款，数目惊人，我敢抓他，是因为手上有实打实的证据，到时候那些一一冒出来为他讲话，给我们施压的人，看我怎么狠狠扇他们的脸。”万子玄笑道。

“如果真是那样，那你这次倒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你得罪的人可就多了。”蒋同楷善意的提醒着，和万子玄接触以来，尽管现在知道了万子玄的背景，他心里终归还是会下意识的将万子玄当成自己的晚辈。

“蒋叔你觉得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如果真想真正对待这个工作，能不得罪人吗？”万子玄笑着反问。

“其实你可以将证据提交给市纪委或者银监局，自有他们去处理，你就不用面对这些压力。”蒋同楷说着自己的看法，他多少还是认为万子玄处理这事有点冒失了。

“蒋叔，那县支行副行长廖清辉说是就相信我，要是我们把案子交给上面，他就不举报也不会提供证据，你说我作为一名纪委书记，要怎么办？”万子玄笑道。

“没想到你到清北县短短几个月就有这样的声望了，或许这跟你的做事方法有关系吧，蒋叔倒是该为你自豪了。”蒋同楷笑了笑，“好了，蒋叔就不多说了，你有你的想法，蒋叔打电话给你也不是为那个李向锋求情，只是为适当的提醒你，你既然不是一时冒失，那蒋叔这个电话就多余了，那就先这样，回市里的时候记得再到蒋叔家里坐坐。”

“好咧，到时候我一定去蹭饭，我对杨姨做的饭菜可是想念的紧。”万子玄笑着应下。

挂掉蒋同楷的电话，万子玄也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好在大舅打过来不是为了那李向锋说情，否则面对亲情，万子玄就真的为难了，亲情与原则，本就是一个让人两难的问题。

市委，许前程的办公室。

市委秘书长洪东华同许前程面对面坐着，气氛略有些轻松随意，两人一看便知不是在谈论正式的公事，而是在闲谈。

“东华，我看你每天到我办公室里来都是专门来蹭茶喝的，我今天一看才吓一跳，那一包茶叶可都快被你喝完了。”许前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笑道。

“书记，可不能那样说呐，都是你泡了我才喝，我可不敢叫你泡。”洪东华哈哈一笑，“不过书记你都把那包茶叶捂得紧紧的，不舍得给我一点，我只能瞅着空就来喝一点了。”

“好你个东华。”许前程摇头笑笑，两人都是爱茶之人，他所说的茶叶也是从省里一个领导那里要来的，只有一包，许前程就放在办公室里用来待客之用。

“书记，那个万子玄，你真要提议他担任县委副书记？”洪东华轻抿了一口茶后，看似随意的问道，这事还没有正式公布，不过作为许前程的大管家，洪东华对领导的想法自是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怎么，是因为今天那市分行李向锋的事你才有此一问吧。”许前程看了洪东华一眼，笑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书记您，我是在想万子玄这年轻人做事终归是不够稳重，应该再让他多磨练一番，而且现在这节骨眼上发生这事，市里要是任命他为清北县县委副书记，是不是会让外人解读为咱们市委对他行为的支持呢？”洪东华说着自己的看法，“这样一来，怕是会惹恼了银行系统那帮自视甚高的人。”

“东华，你多虑了。”许前程摆了摆手，淡然一笑，“这种事，咱们需要银行的支持，但还没必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他们没那个资格，今天我就算任命万子玄直接当县委书记，市行就敢不给我们信贷支持？他们没那个魄力。”

洪东华听着许前程的话，微微一愣，许前程这态度倒是够坚决的，熟知许前程的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领导作了决定，他多废话那是不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