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知道了,”方成茵难掩失落,原本炯炯有神的两只大眼睛,蓦地就黯淡下来,她冲孔闻敏点点头,然后拿着那个小包袱就转身朝外走去,“孔侍卫,告辞。”
孔闻敏看着方成茵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前的一片花树之后,嘴里这才默默地吐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
“成茵,再见。”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有点儿头晕目眩了,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饿的,当下他提着那个硕大的食盒进了正堂,坐在桌前,从那食盒里头取出了一大汤碗热气腾腾的猪骨汤来,猪骨汤的香味将他缠裹,他从来都没有闻过这么香的猪骨汤,香的都令他窒息了,他使劲儿地吸了吸鼻子,这才总算喘气儿利索了,他又从食盒里头取出一大碗米饭来,然后默默地就着汤吃了起,吃着吃着,他就想起了那天,长白山脚下那个破烂又简陋的小客栈里,孔闻捷嘴角的那个扎眼的米粒子,他不由得就勾了勾唇笑了。
虽是两兄弟,可是他们两人的性格习惯却截然不同,单就吃饭来说,他是个颇为讲究的,虽不是什么大户出身,可是却也自幼就知道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孔闻捷则是不同,和他说再多遍,吃饭的时候还是话多得很,满嘴的米粒子到处乱喷,没半点儿吃相,后来烦得狠了,他就会瞪着孔闻捷说他这幅饿死鬼又话唠的德行,怕是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
那个时候,孔闻捷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各花入各眼,说不定就有人稀罕我这样的,好像还说了,倒是哥你总这么板着个脸的,哪家的姑娘敢对你有意啊?都得给吓跑!
他当时也没听清楚,净顾着去擦桌子上溢出来的肉汤了。
果然啊,那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孔闻敏淡淡笑着,把那一大汤碗的猪骨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
嘉盛三十三年六月二十五
宁古塔。
吃完早饭之后,钟明巍和孔闻捷在后院下棋,美芽则跟着顾长林去了前院,顾长林知道她有话跟自己说,就带着她来了自己的小院里头。
“丫头,有什么事儿啊?”顾长林带着美芽在葡萄架子下坐着,一边从房中取出来了把剪刀,一边挑熟透的葡萄剪下来,一边跟美芽说话,“我瞧着你这两天心里都有事儿似的,做饭都比从前放盐多了。”
“真的吗?”美芽一怔,一边从顾长林手里接过葡萄,一边难为情地道,“先生,我盐真的放多了吗?”
“逗你玩儿呢,”顾长林瞧着她这么一副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一边又剪下来一串葡萄,“昨儿的八宝粥,今儿的小米南瓜粥,都好喝得紧呢。”
“嘿嘿,明巍也说好吃,”美芽一边笑着,一边打来了水,蹲在地上洗葡萄,“先生,您多剪一点儿,等会用井水冰凉了,我拿到后院给明巍还有小孔侍卫吃。”
“行嘞,”顾长林满口答应,一边又剪了十来串,这才终于停了手,一边在桌前坐下,一边看着蹲在地上洗葡萄的美芽,“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问我?”
那两只泡在水里的手一僵,然后又继续搓着葡萄,美芽一边抬头看着顾长林,一边沉声道:“先生,明巍的身子到底是……是怎么个情况?是天生的吗?”
自得知钟明巍身子情况之后,美芽就一直没细问过,一则是怕钟明巍心里难受,二则也是怕她自己难受,明巍的身子有亏,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啊,虽然已经做好了一辈子没儿没女的打算,可是美芽还是想知道钟明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两日也是一直在踟蹰着,要不要问,到了今儿,美芽到底是忍不住了,所以就来顾长林这儿找答案来了。
“丫头,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都装聋作哑呢。”顾长林看着美芽澄澈的一双眼,然不住就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