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庞毅心头蓦地一酸,“你别这么说,太后她也有苦衷……”
“是,她的确有苦衷,”钟明巍淡淡道,“一边含辛茹苦扶持我一路进了东宫,一边还不忘给她们徐氏一门留后路,她这样的辛苦,世间少见啊。”
庞毅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钟明巍说的对,太后从来都没有把所有赌注都押在钟明巍身上,一边扶持着钟明巍,一边还不是在五台山养着那位……慧常在吗?
如今,钟明巍的身子废了,再无可能问鼎九五了,那位慧常在转眼就成了万岁爷眼前最得宠的女人,太后何其冷静,又何其冷漠?
“爷,您要是不高兴,我就把这些银票给烧了……”庞毅实在看不得钟明巍这幅表情,当下就一把抄起了那一叠子的银票。
“为什么要烧了?”钟明巍截断了庞毅的话头,一边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一叠的银票,一边拍着那银票道,“我收下这一万两银子,下半辈子不愁吃喝,徐氏一门也能松了口气儿,岂不两全其美吗?”
“可是……”庞毅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儿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儿你还得赶路呢,”钟明巍对庞毅道,一边又指了指对面的那张大床,“别再睡地上了,到床上去睡。”
“是,属下遵命。”庞毅也没有推辞,他是和钟明巍一起长大的,钟明巍待他一向不薄,小时候这样同房而眠也是常有的事儿,前两天也是钟明巍情绪太反常了,才没理会庞毅是在地上过的夜。
“等从延社回来了,找人去偏房砌个炕,到时候,你搬到偏房住,”钟明巍又道,等阿丑回来了,他自然不会再让庞毅住这屋来,顿了顿,钟明巍又补道,“现在天冷,怕是没人来砌炕,到时候你就多买几个炭盆放在屋里,要不然就滚到山下自己寻摸地方住。”
“是,等夫人回来了,属下才不留在这儿招爷烦呢,到时候属下一准儿滚得远远的。”庞毅含笑道,钟明巍今儿心情不错,他也难得敢打趣钟明巍。
“滚你的吧!”钟明巍面子有些挂不住,一抬手就把喝干净了的粗瓷大碗朝着庞毅的脸就扔了过去。
“啪!”
下一秒,庞毅稳稳地接住了碗,然后嬉皮笑脸地出去了。
……
嘉盛三十三年正月初十
清晨。
宁古塔知府衙门。
孔闻捷一脸呆滞疲惫地坐在炕上,弓着身子靠着墙,时不时地打个哈欠,又时不时地瞪一眼身边睡得“呼哧呼哧”震天响的之孔闻敏,瞧着他睡得那么美,鼻涕泡都出来了,孔闻捷忍不住捏了捏拳,对准了自家兄长的脸。
“喂喂喂!起来了!起来了!”到底还是舍不得下手,孔闻捷化拳为掌,使劲儿拍了拍孔闻敏的肩膀,“都什么时候,你还不起?”
“什么啊……”孔闻敏嘟囔着,蹙着眉朝外面翻了个身,“别吵吵,看老子不喝死你这小秀才,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
孔闻捷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六六六?你看看你自己到底多六六六!”孔闻捷一边吼着,一边一把扯过了孔闻敏身上的被子,不由分说就把兀自昏睡的男人给拉了起来,“就没见过你这么丢人现眼的,自己是个什么酒量你自己不清楚?还非要去灌人家,结果呢?人家小秀才好好儿的屁事儿没有!你看看你!丢不丢人!”
孔闻敏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挠一脑袋的鸡窝发:“……谁啊?大早上的吵吵,老子的头都给你吵吵炸了。”
“你那头可不是我给你吵吵炸的,是你自己作的!”孔闻捷忍不住去吼他家兄长,“我说哥,咱要是不能喝酒,以后就换个方法跟人叫板不成?你说说,你连人家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秀才都喝不过,这传出去,你是觉得自己个儿脸上有光,还是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