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静好,你心里到底装着的人是谁?思之深,恨之切,才会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心底没来由的浮起丝丝缕缕的不快,自己又一次成了遮掩的幌子,“还不走,还想留下来听?”控制不住的轻斥了一句,离开的背影有几分急促。
听风楞了,少爷这是生气了?总是云淡风轻的少爷会生气了?因为没有听完?
亭子里再空无一人,清冷的月光洒在琴弦上,孤独而哀伤。
百里静好回了房间,就把几人都打发了出去,闭着眼,泡在温泉水里,却找不到前几日那舒适享受的美好。
脑子里混沌而茫然,心里烦乱如麻,胸臆间冲彻着莫名复杂的情绪,却找不到出口,来回冲撞,几乎想要炸开。
百里静好恨恨的咬着粉嫩的唇瓣,直至咬的殷红如血,如开到荼靡的花瓣。
刚刚她竟然想到林璞濯了!开始唱那首一剪梅时,只是因为想调戏慕容玉,觉得那诗词很应景,很符合气氛,却没想到唱着唱着,思绪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以为穿越重生后,她已是一个全新的百里静好!前尘往事随风而逝,都化作云烟,入了尘土。可是今晚,一个不经意的撩动,那些以为消失的记忆,那些埋葬了的怨恨,一一破土而出。原来一切都在!只是被压抑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想受伤不想痛苦,所以刻意的漠视遗忘。
此刻,却又生生的被挖了出来,血肉模糊,一阵阵的刺痛。
夜里睡的昏昏沉沉,梦里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是如此的清晰,那撕心裂肺的伤痛几乎要穿越过来,还有那一声肝肠寸断的静儿,击透耳膜,像魔咒一般怎么都不肯离去。
今夜睡不好的不止百里静好一个,清风阁的灯黎明才熄,书房里厚厚的一叠宣纸,一阵凤吹来,飘洒一地,龙飞凤舞的笔锋,书写的都是那相同的几行字。
与平安阁一墙之隔的苍阑院,烈烈剑锋发泄了半夜,落叶满地,百花凋残,一院的苍冷孤寂。
百里静好醒来时,头痛欲裂,她知道只有放下那段怨恨,那个人,她才能真正的放过自己。可是,即使眼前有如诗如画的美男可以养眼,有霸气冰冷的酷哥可以调戏,依然无法释怀。
盯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被林璞濯痴迷称赞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的脸,心底划过长长的叹息。不由的就想起那首常在KTV唱的歌,不想竟一语成谶。
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羽化成思念。
是尘缘还是梦魇,是劫灰还是你升起的炊烟。
哪一念才能不灭,是涅槃还是永生眷恋。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一个上午百里静好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巧儿安静的埋头做事,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丝声响。木四拿眼神示意,郡主怎么了?自己嘴笨,姐姐怎么也不问。木三几次欲言又止,却都压了下来。不是不想关心,不想为主子分担,而是郡主脸上的神情透着让人心惊的疏离封闭,谁也插不进去。默默的站在一边,静静的守护就好。
平安阁的气氛有些压抑,这是自从郡主醒来从来没有过的,几人一筹莫展,直到守门的奴才激动的来报,“郡主,侯爷回来了!”
木三木四顿时喜于言表,巧儿也欢喜的松了一口气,侯爷回来了,郡主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
百里静好神情怔了一下,她这一世的爹回来了?记忆里布衣侯百里奚对她前身极好,只是不被接受,白白辜负了罢了。
知女莫若父!做父亲的对女儿自然用心最多,别人或许能够轻易的就蒙骗过去,可是,在一个父亲的眼里,女儿哪怕一点的细微变化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吧?更别提她如今的变化是如此巨大,除了那一张脸没变,其他的可以说没有一丝以前的影子。
最重要的是,她不忍心去欺骗一个父亲,那会让她的良心不安。坦白的交代还是用借口遮掩,百里静好一时有些纠结,甚至忘了出去迎接。
直到房间的门被猛的推开,一个懦雅的中年美大叔,欣喜万分的走了进来。浅灰色的锦袍看上去风尘仆仆,俊朗的脸上还带着日夜赶路的疲惫,可是都无损那双凤眸里此刻洋溢的激动和欢喜。
“静儿!”两个字微带着难抑的颤音,走到隔着两米的距离时,却突然顿住,似是害怕,似是惶恐,还有一丝不敢置信。就那么僵硬的站在那里,紧紧的盯着眼前那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失了再上前一步的勇气。
百里静好亦是僵硬的站了起来,心底有丝紧张的不安和愧疚。穿越来之前,她是个孤儿,从来没有见过父母长什么样子,也从未享受过父母的疼爱,如今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响,咬咬牙,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沉声开口,“那个,其实我是……”
“静儿,为父都知道!”急切又动容的一声,打断了百里静好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口的坦白!
“你……”百里静好震惊的仰起不解迷茫的眸子,向来聪慧灵动,随机应变的脑子难得短路了!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自己只是霸占了这身子的一缕幽魂吗?
布衣侯百里奚到底经过些风浪,多年磨练出来的沉稳冷静,让他渐渐的从初见的巨大喜悦中沉淀下来,屏退了房间里所有的人,又命木三木四守在门口,十米之内不许任何人进入。
房间里只剩下一脸茫然失措的百里静好,还有满腹心事的,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的百里奚。
自从这次奉了皇命离京去歧州,心就开始莫名的不安,尤其是看到静儿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模样,更是万般舍不得。若不是想起智善大师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就是违背圣旨,他都不会离开!
十六年前,静儿才一出生,晚秋便离世,他当时痛不欲生,若不是看着襁褓中瘦小的静儿需要他来照顾,几乎想要追随而去。只是他没有想到,静儿竟然也是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当时多亏智善大师相救,用了千金难买的回魂丹才险险的保住了静儿一条小命。只是从此后,静儿的身子就一直虚弱不堪,任他请便天下名医,用尽世上所有的好药,都无济于事。
这一年,更是严重到下不了床,性子也变得淡漠麻木,像是垂垂的老人。若不是坚信智善大师曾经预言,说静儿乃是至贵之命,百岁才终,他几乎要万念俱灰。这一次离开,智善大师特意差人从京城传了话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安心等待即可。
当时他百般不解这话的含义,直到接到木三的飞鸽传书,静儿大难过后,竟然不治而愈,那种惊喜让他一时几乎承受不住!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此刻,看到站在眼前活生生的女儿,娇艳美好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再没有之前苍白无力的颓败,他才顿悟智善大师一番话的深意。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半点不由人。之前不论他如何费劲心机,时机不成熟,再用心都是无用。安心的等待,现在,终于拨云见日了吗?
晚秋,你在天有灵,看到我们的女儿凤凰涅槃一般,也可以安心了!
心里一番百转千回,眼里似有泪在凝结,尤其是现在恢复健康的女儿,那眉眼间的风华绝代,酷似逝去的妻子,一时更是百感交集。“怎么了?静儿,几天不见爹,就忘了?”
声音还是有些颤颤的,含着一丝紧张不安更多的则是期待!之前,静儿可是对他很是淡漠,连一声爹都很少叫。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打不开静儿的心结,捂不热那一颗失了活力的心。
百里静好身子一震,眼眶不知为何有些酸胀,袖子下的手攥的紧紧的,嗫喏着唇瓣,努力尝试着,却依然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开口,那是对一个父亲感情的亵渎!“我……我其实……”
“静儿!若是没有办法说就不要说!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又经历了什么样的造化,你都是我百里奚的女儿!永远不会更改!”百里奚神情坚定,铿将有力,丝毫都不怀疑眼前的女子早已脱胎换骨。
百里静好动容半响,突然释然的一笑,自己前世的容貌与这一世一模一样,便是前世今生的孽缘,又何必纠结此我非彼我呢!眼前的男人是前身的父亲,那就是自己的父亲,是这一世疼她爱她的家人。
好像解不开的结突然就有了正确的答案,整个心里都轻松起来,茫然无助的眸子染上欢喜的笑意,一个字毫不扭捏的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濡慕之情。“爹!”
百里静好叫完,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一声爹自然不做作,带着陌生却又仿佛久违的亲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父女情深?
百里奚就更别提了,激动的一塌糊涂。除了静儿牙牙学语,不知愁为何物时,天真的叫过他爹,之后都是以父亲相称,每次听到那淡漠毫无暖意甚至没有一丝感情的两个字,他的心都要疼的抽起来。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去解开静儿的心结,任是谁了无生趣的躺在床上十几年,看不到希望,没有了将来,心都会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