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四侠一手紧紧握住弯刀,一手牢牢抓着银虎面具。
面具上的银色光辉将殿外高空中的明月的银色映衬出来,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照进瞿四侠的内心。
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竟然有一天他会面临这种抉择,也没有猜到他才刚刚得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要通过这个身份去做一些牺牲,就要去承担这个身份所要担当的责任。而这份牺牲竟然是他自己的生命。
他是继续履行他参天碧玉的职责,听候神女孤柔的差遣,去找到刘洢璕并且归还封印在他身体里的定灵珠的一部分神力,然后自己灰飞烟灭,失去身体失去生命失去记忆失去灵魂?还是像昨天以及昨天的昨天以及无数个昨天一样,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去做一个单纯的带兵统领呢?
瞿四侠皱着眉头,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而他的脑子里,还在不停的回忆着曾经和神女孤柔在上古世纪,在宇宙时间九亿劫之前发生的事。
瞿四侠身周的彩光逐渐散去,大殿里的其他人也逐渐恢复了被矶硫的毒粉所沾染到而僵硬不能动弹的身体。
只有在地上中毒的秦樱雪仍然盘腿坐在那里,全身都是黑漆漆的,像是被火炭烧烤过一样,只剩一张脸还稍微有点人色。
还有一个仍然一动不动的人,就是楚绍明。
她粉红色的轻纱浮云的宫装,衬托她的脸娇柔而明媚。
这娇柔而明媚的脸却呈现一种震惊的状态。
她望着自己面前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惊呆了!她一惊讶,弯得像柳叶的细长眉毛就高高扬了起来。
她的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校场。那年她十岁,偷偷跟着明渠跑到校场玩儿。他那时就是瘦瘦的,但身材比例特别好,腿特别长。稍显瘦弱单薄的身形,略微黝黑的脸上有着绝美精致的五官。
她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帐篷边挑水,往往返返挑了十几担水,也没有任何烦躁。即使周边的其他人欺负他,骂他是个闷葫芦,不会说话,他也总是默默的承受。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自此,她的心中就埋下了一个种子,脑海中便记得了这样一个默默隐忍的少年的形象。
后来,过了很久她都没再见过他,去校场找他几次也没有再看见过。
终于在三年后,有一次,她终于又看见他了。
那是在凤兰崖上,她尾随皇帝哥哥而来,看见了皇帝哥哥和他长谈了许久后订立了什么盟约,后来就再也没见过。直到她遇见铃兰,铃兰才把她带去找他。
这一时,她有些混乱了。不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屈门寒呢还是瞿四侠呢,也分不清她见过两次的人,哪一次是屈门寒又哪一次是瞿四侠。
容不得她多想,屈门寒邪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怎么样,这位和我十分相像的小哥?你考虑好了没有?”
屈门寒看似是在催促瞿四侠,实际上却是为了刘洢璕。他估摸着瞿四侠才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份和职责,这个时候这种身份所带来的荣誉感和责任感会更加强烈,如果给他时间,让他逐渐去回忆做人的美好,他就可能会真的选择不去帮助刘洢璕,那可是他自己不愿意看到的,无论如何,他屈门寒,是绝对会站在刘洢璕那一边的。
聪明如他,一早就看透了瞿四侠的想法。他是参天碧玉又如何?还不是过了这么十几年的人类生活?即使他的原始身份是拥有神力的神器,可幻化为人类之后,难免不为私心所俘虏。
瞿四侠的皮肤也是滑如绸缎,眉秀如远山,眼睛亮如朗星、鼻挺如刀锋,唇如菱角般的翘起。
瞿四侠笑了笑,脸上露出向往和追忆的神色,“君子之心,常怀敬畏。哈哈!寂寞笙箫,箜篌对唱,又是谁家姑娘谁家郎?孤柔,你究竟要从我这里拿走多少,才够呢?”
瞿四侠望天兴叹,转而又转头用明亮的眼看向屈门寒,眼睛里的寒光变成两把利剑,向他直刺过来。“你是屈门寒,是吗?”
屈门寒斜着身子,索性靠在身边的朱漆雕栏玉砌滾柱上,戏谑的环抱着胳膊站定,挑眉看着瞿四侠,轻哼一声脸上皮笑肉不笑说道:“正是在下,神女孤柔正是用在下的面容塑造了您,呵呵,不知神器大人有何见教?”
这边正剑拔弩张的说着话,那边楚曜早已得了消息,正施展轻功穿梭在宫宇间的树林里,耳边的风呼呼的在吹,身边不时有一些落叶扫过。
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剧痛,却又是难以言说的。他不明白刘洢璕那边为何会有这么多事,如今她人都走了,都不在这明月宫了,就连那卷轴也早就被她拿走了,可这些人还在她的宫里闹腾什么?一会是善于用毒穿黑色斗篷的宫外人,一会是不禀告擅自闯进后宫的屈门寒,一会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又私自离席的楚绍明!这些人这会子都跑到明月宫去干什么?那里究竟有些什么秘密?除了那个卷轴,刘洢璕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是他楚曜还不知道的?
楚曜想着,身子飞跃的速度更快了,快步如飞,一跃几丈远。
明渠跟在他后面,远远跟不上他轻功的速度,只得望洋兴叹。
瞿四侠正默然飘飘然站立着,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只是一瞬间,他身上的气质就由一个只懂舞刀弄枪听候差遣的武夫,变成了超然于世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眼中的超脱飘然。
只听他朝着屈门寒淡淡说了一句:“屈门寒,你放心。刘洢璕的东西,我定会还给她!”
楚曜赶到的时候,刚好只听到了瞿四侠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