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崖底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那雨如烟如雾如上天在泣诉,无声地飘洒在那凤兰崖上空。雨丝落在青苍树锋上,落在枯枝败叶上,落在奇怪建筑的房顶上。虽是细而密的雨丝,却也打湿得崖底那被黄叶铺满的土地,泥泞得不堪于行起来。
白虎厅里如往常一般聚集了一大帮人议事。
“宗主,麒麟宫最近有些奇怪。早先大批寻找他们宫主夫人的人都撤了一些,不过对外仍然装出努力寻找的样子,可我们的人打听到似乎他们并没有早先用心了。也许已经找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询问。
“或许是找了许久找不着而有些心灰意冷了呢!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或许是已竭了呢?”屈门寒半躺在主座上撩着脚,声音明显带着一思嘲讽的愉悦。
“宗主,今早有密报。已经传给您了。您是否已过目?”七农沙哑着声音问。
屈门寒抬眼想了想,坐直了身子答道:“知道了,你们且去继续探听。暂时不动。看看热闹再说!”
屈门寒说完此事,又问了问其他的人有没有别的事,他天天坐在这里事情倒是不多的,不一会他就回了后庭,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带刘洢璕去参观。
刘洢璕这会正在房中,她手里拿着本诗集装模作样,神思其实是在探知白虎厅的动静。自那日听说麒麟宫上下都在找她,这才过去不到一旬,他们就偃旗息鼓了么?有点儿意思!不过加上她在龟室呆的一月,他们也确实是找了足够久了,这时候收手也是差不多了。不知是不是宫主已经另结新欢?还是她的利用价值已经被压榨干了?
刘洢璕在心里讥讽自己,“哈哈”笑了起来,她随手将诗集往桌上一扔,准备去榻上睡个回笼觉,突然一阵脚步声从窗外的回廊传来。
下一刻,屈门寒的魔音已经传来:“我的傻姑子!来!哥哥今日带你出去遛弯儿去!”话音刚落刘洢璕的窗口便探进一个头。
刘洢璕停住脚步,白了那个头一眼,嬉笑着说:“果然是个滑头,那窗子就开了那么一尺你都能塞个头进来。”说罢继续朝着她的睡榻走去。
“嘿嘿!璕儿乖!哥哥给你买糖人儿,好不?走吧。陪哥哥去巡视一番。”屈门寒边嘻嘻笑着边把窗口开得大些。
“合着是你一个人巡视无聊要拉上我,还美其名曰带我出去参观参观?”刘洢璕不愿搭理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往榻上倒去。
忽然一股风从窗口吹进来扶起了她的身子不让她倒下去。
刘洢璕瞪大了眼睛。
这一瞬,她突然觉得心纠痛起来。有些记忆,无论怎么封存,也无法掩盖它生过的痕迹。
这一刻,她想起了在胥颉城的小院喝粥的那个清晨。楚曜怕她坐在石凳上着凉,也是这般用真力扶起她的身子。
这一刹那,她意识到楚曜在她的心里仍然存在得那样深,虽然她意欲将他深埋,却不想他还是如同荆棘的种子般在她心中迅的芽并蔓延开来。
屈门寒压根没现她的异常,大大咧咧的从门口闯进来,拉着她就飞了出去。
屈门寒搂着她,施展轻功,基本脚不点地。刘洢璕在心里暗自赞叹着这出神入化的轻功。
出了门,刘洢璕才现,这凤兰崖底果然是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在这崖底的日子,起先的一月是在龟室里度过的,后来与屈门寒相逢后又基本上被他限制在房间里养身体,算来这竟是她第一次用肉眼如此全面的见识这崖底的风情。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
只见在这初冬的早上,一片白茫茫的水雾笼盖了整个崖底。近处可见的疏柳枯杨,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都被打上了厚重的霜。泥地上铺盖着一层厚厚的黄叶,泥土被雨水离龟室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片小湖,湖水清冽,苍苍茫茫,还冒着雾气。抬眼就看见几乎垂直的山崖苍黑刚劲,如香港的高楼般耸立,直让她觉得自己像只井底之蛙。
屈门寒停了下来,带着她落在了湖边。
“如何?这里的景致,不比麒麟宫的差吧?”他眉眼弯弯的看她,把手臂背在腰后。
“麒麟宫哪里有什么景致可言?更何况……那里,我并不熟。”刘洢璕淡定的回看他,也学着他的姿势。
她总觉得这是领导专用姿势来的,敬爱的毛爷爷就很爱这个姿势,他总是披着一件军大衣把手背在后面,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两个人背着手并排看湖的背影被湖面浓浓的白色暮霭映衬着,简直是一副极美的水墨画!
屈门寒突然笑了,微微摇头,眼神仍盯着湖面。“你跟麒麟宫不熟?你当我这宗主是捡来当的么?”
“既然你都知道,还说这些作甚?”刘洢璕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屈门寒更觉得好笑了,索性转过头严肃的问她:“说说,你究竟为何要跑出来?”
刘洢璕沉默了一会,“你不是来巡视的么?”
“我刚才轻功带着你已经巡视完了,现在是在纯聊天。”
刘洢璕挑眉,认真严肃的看他,她总觉得他的语言真的很像是穿越客来的。
“你还没回答我我勒个去的来历。你忘了么?”
“我勒个去!这是多少天前的事儿了?你还记着?真是活爷转世!服了你了!”
“你那时候就说这话是听宗主说的,可是后来现你就是宗主,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好我的璕儿姑奶奶!”他耷拉着一张脸,身子瘫软在一棵大榕树的树干上,表情很无语且无奈,“是我听来的。行了吧?听一个人说的啦。”
刘洢璕上前一步,站在榕树巨大的树冠下,“谁?是男还是女?”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呢!你问我的我已经回答了啊!是不是应该公平些啊?你回答一个我就回答一个?”屈门寒一个鲤鱼打挺,坐在了一根打横的树干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嬉皮笑脸。
嘶!刘洢璕倒抽了一口凉气。
娘的,见过赖皮的没见过这么赖皮的!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见过讨人嫌的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
“你刚才问了我什么?”她强压下心中涌起的怒火,一脸铁青的看着他。
“我晕!你别这样看我呀!至于这么凶吗?好,哥哥我再重复一遍,你可听好了啊!我就问了问你为何放着舒舒服服的麒麟宫不呆,放着你好好的宫主夫人不当,跑到我这潮湿寒冷的凤兰崖底来受罪,还在龟室关了自己一个月禁闭,这是干嘛,就这么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可以换一个问题来让我答,如果你非要问这个,那我也就不问教你说这些话的人是谁了,反正我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她冷漠的硬邦邦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屈门寒却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堵住了她的路。
“我早上收到了密报。你知道内容是什么吗?”他背对着她,手臂背在身后,一身黑衣显出紧致的腰身。
刘洢璕却压根没心情欣赏美男背影,心想他又在耍帅,成天的变着法儿的耍帅!她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后,猛的一脚踹向他的膝盖弯。嗔怪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屈门寒却忽的一下飞身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堪堪躲过了她的牛脚板,优美的旋转落地后那一张俊脸正对着她。
“楚曜中毒,性命堪忧。”他一字一句清晰的吐出这八个字。
刘洢璕本想趁他落地再给他一脚的,听了这句话,那一脚永远定格在了起跑线。
她倒是还算镇定的,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像茶余饭后讨论政治一样淡淡问他,“他为何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