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郡王府。
钟明峨是被高志奇扶上轿子的,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钟明峨还能坚持,可是等下了那三十九级台阶之后,钟明峨就再也走不动道儿了,两条腿烂藕似的绵软,眼看着就要跌跤,高志奇忙得给扶住了,然后就扶着钟明峨坐进了轿子里,钟明峨情绪低落,那双眼睛红肿得厉害,高志奇也不敢询问什么,赶着就让起轿回惠郡王府。
“殿下,您小心脚下,”行至惠郡王府门前,轿夫们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轿子,高志奇忙得上前撩开门帘,然后扶着钟明峨出了轿子,“殿下,您扶着我的胳膊……”
可是钟明峨却是一动不动,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双目一眨不眨地看向高志奇的身后,高志奇以为钟明峨是受了刺激,着急的厉害,正横下心打算直接把钟明峨抱进门的时候,一只胳膊却拦在他的面前。
“小高,让我来吧。”
高志奇一怔,蓦地一回头,就瞧着廖崇武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大喜过望:“廖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最少也得后天才到的吗?”
“我路上没歇着,连着夜赶路,”廖崇武和高志奇道,可是目光却一直看着钟明峨,他抿了抿唇,然后朝着钟明峨躬身道,“属下见过殿下,恭请殿下金安。”
“你……你怎么才来?”钟明峨开了口,声音暗哑得厉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又湿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埋怨更带着委屈、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廖崇武。
“是,属下来迟了,还请殿下发落。”廖崇武的声音也有点儿哑了,自打惠郡王妃诞下了怪婴之后,他就一直为钟明峨担心着急着,然后又接连得到淑妃暴毙、邹氏一门垮台、崔氏一门被外放的消息,他都要给钟明峨愁死了,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人比以前更憔悴了,脸上的皮肉都有点儿耷拉了,三十出头的男人,鬓角都有点儿灰白夹杂了,这两日更是日夜兼程地赶路,连停下来喝口水的功夫都给省了,就这样,他赶在天黑、城门下钥之前进了城门,然后这一回来,就瞧着钟明峨这幅模样,他的心都要给疼坏了。
“殿下,到家了,属下扶您进去,”廖崇武轻轻道,一边从高志奇的手里接过了钟明峨,稳稳地握住了钟明峨的手,一边扶着他一步步朝大门里头走,另一只手则从后背搂住了钟明峨的肩膀,“殿下,您小心脚下,慢着点儿……”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高志奇对着轿夫们摆摆手,当下轿夫忙得抬着轿子退下了,高志奇看着前面两个相互依靠、彼此扶持的两个男人,忍不住勾着唇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不笑了,他鼻头有点儿酸,他一边使劲儿地抹了把脸,然后冲守在门前的侍卫道,“殿下今儿乏得厉害,需要好好儿歇着,所以不管谁来了都不见,知道吗?”
“是,属下遵命。”那侍卫忙得道。
高志奇点点头,然后转身就信步在大街上游走着,天黑了,京师这样的繁华地儿,却还是车水马龙,霓虹璀璨,一派富贵繁荣还夹杂着些许闲适,高志奇在京师活了小二十年,可是却从来没有这般信步闲游的机会,这时候,他和一众市井百姓漫步在五月初的夜晚,春风拂面,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