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之衡厌恶地看着赵长荣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帘之外,淑妃那样谨慎的性格,怎么会纵侍婢去给慧嫔送柿子饼?京师里又怎么忽然就流传开了惠郡王是断袖的流言蜚语,钟之衡不是傻子,虽然赵氏一门谨慎,特地挑戴景峰死后才生事,但是锦衣卫就是锦衣卫,难不成没有戴景峰之后,便就成了睁眼瞎子了吗?
所以,是谁在背后屡生事端,钟之衡心里很清楚,只是这才整垮了徐氏一门,若是这个时候再对赵氏一门下手,难免会落了刻薄寡恩的恶名,且眼看着就是年下了,而且赵氏一门垮台势必要牵扯到钟明峥和钟明嵘两位皇子,最重要的是,若是牵出……
当年是谁默许了赵长荣一手挑起了廿年大案。
所以,钟之衡只能暂时忍着。
“万岁爷,”赵如海挑着帘子进来,“四皇子求见。”
钟之衡一怔,随即就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一边点点头:“宣。”
“父皇!”
话音一落,不等赵如海转身,一个半大的少年郎就冲了进来,那少年郎模样清秀,承袭了皇贵妃的白皙光滑的肌肤,容貌五官却和钟之衡有八分相似,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钟明嵘。
这时候钟明嵘正一步步地朝钟之衡走过来,也不叩头行礼,而是径直走到钟之衡的龙案后,拉着钟之衡的胳膊就撒起了娇来:“父皇,您别骂儿臣好不好?”
“你也知道这时候过来会被骂啊?”钟之衡唬着脸看着少年郎,一边冷声道,“不去上书房好好儿用功,怎么跑到朕这里来了?”
“父皇……”钟明嵘一脸的羞愧内疚外加欲言又止,他看了看赵如海,一边努努嘴道,“赵公公,你先出去,我和父皇有体己话要说。”
“是,奴才告退。”赵如海忙得躬身退下了。
“有什么悄悄话非要和朕单独说?”钟之衡含笑看着钟明嵘,他是真的很疼钟明嵘,不仅仅是因为钟明嵘是和他长相最相似的皇子,更是因为钟明嵘身上这股子讨喜澄澈的劲儿,在钟明嵘这里,他这个素来心毒手辣的人也能生出慈父心肠,当下钟之衡一把把钟明嵘拉着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揽着钟明嵘的腰,含笑道,“说说吧,这里就咱爷俩儿了。”
“父皇,儿臣昨晚做了个梦,”钟明嵘低着头小声道,浓密的睫毛忽闪着,“儿臣早起的时候跟母后说了,母后却因此生了大气,断断不许儿臣来说于父皇听,可是儿臣还是想告诉父皇,所以趁着去上书房的功夫,儿臣就偷摸溜到父皇这儿来了。”
“你说,朕听着呢。”钟之衡的目光有些暗沉下来。
“父皇,儿臣梦到皇后娘娘了,”钟明嵘忽然抬起头,狭长的凤眼带着掩饰不住的悲伤,一眨不眨地看着钟之衡,“儿臣梦到皇后娘娘哭了,哭得特别伤心,在一个我不认识的地儿,只瞧见一眼望不到边儿的大雪,皇后娘娘就瘫在雪地上一直痛哭……”
“还有呢?”钟之衡的目光更深沉了,他看着钟明嵘闪烁的眼睛,缓声问。
“没有了,”钟明嵘摇摇头,一边伸手环着钟之衡的脖子,然后道,“皇后娘娘是儿臣的嫡母,父皇从小就教导儿臣要尊重孝敬嫡母更胜生母,儿臣一直铭记在心,所以梦到了皇后娘娘,儿臣就赶着来告诉父皇了,儿臣知道父皇必定是惦记着皇后娘娘的,儿臣也是……”
“好孩子,”钟之衡轻轻地拍了拍钟明嵘的手,顿了顿,一边又随口问道,“既是你母妃不许你来和朕说这些,那你怎么还是来了呢?”
“儿臣是父皇的儿臣,身上流着的是父皇的骨血,在儿臣的心里,母妃虽重,却也断断重不过父皇,”钟明嵘看着钟之衡,带着虔诚也带着敬畏,一字一字带着稚气也带着郑重,“儿臣想让父皇高兴。”
“好孩子,朕很欣慰,”钟之衡使劲儿将钟明嵘圈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又把钟明嵘放在了地上,然后含笑道,“快去上书房吧,可别让你母妃知道了,回去又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