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把我送下山?”美芽扶着门框看着庞毅,她其实原本并不想麻烦庞毅的,既是和钟明巍一刀两断了,自然没有再劳烦庞毅的道理,可是她实在脚软,不单是脚软,她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气力,她勉强撑着走到了门口,可是却再也走不下去了。
“好,我这就去牵马。”当下庞毅赶紧套了马车送了美芽下山去了。
……
待到庞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当庞毅提着灯笼进院的时候,就瞧着窗台前有个人影,他走近一看,竟是钟明巍。
庞毅吓了一跳,忙得过去扶钟明巍:“爷,您怎么出来了?还坐在地上,也不怕着凉,我扶您回房……”
“庞毅,你进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钟明巍沉声道,一边从地上捡起来一个栗子,那栗子的个头很大,被炒的都开了花,钟明巍很容易就剥开了,然后把沾着泥水的栗子就送进了嘴里,有滋有味儿地吃了起来,吃完了这一个,钟明巍又捡起了一个来。
庞毅这才发现钟明巍的面前已经堆了一小摊栗子壳了,他又是震惊又是心酸,当下蹲了下来,跟钟明巍道:“爷,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您……您也别这么作践自己啊,这栗子上都沾着泥了……”
庞毅实在说不下去了,他见过最高高在上的钟明巍,最优雅尊贵的钟明巍,也见过冷漠心狠的钟明巍,可是惟独没有见过这样的钟明巍,他是凤子龙孙啊,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就坐在地上,捡着泥水里的栗子吃……
“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栗子了。”钟明巍缓声道,一边把手里的栗子又送进了嘴里,一下一下慢慢地嚼,细细地咂摸着滋味儿,往后,再也吃不到他家丫头的手艺了。
庞毅使劲儿地抹了把脸,想着刚才得扶着墙才勉强能走的美芽,再看着面前的钟明巍,他实在苦闷到了极点,顿了顿,他问钟明巍:“爷,什么时候告诉顾先生?”
“不告诉他,”钟明巍道,一边剥着手里的栗子,一边缓声道,“他是太傅的故交,虽说如今不知太傅的踪迹,但保不齐两人还有书信往来,我回京一事,不能让太傅知道了。”
是啊,若是让丁允文知道,自然会强加阻拦,他若是一意孤行,说不定丁允文还会想着别的法子让他回不了京师。
庞毅点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我明儿就给太后修书一封,你赶着就给送到京师去,”钟明巍把最后一颗栗子塞进了嘴里,一边含糊着道,“快去快回,争取能赶在六月前,我启程离开宁古塔。”
“是,属下遵命,”庞毅道,“爷,属下扶您回房歇着吧?”
“我再坐一会儿。”钟明巍道,一边对着庞毅摆摆手,示意让他走开,庞毅没法子,当下只得回房去了。
……
嘉盛三十三年五月初六。
宁古塔。
集贤书屋。
美芽是昨晚后半夜烧起来的,陈清玄早起没瞧见美芽,饭桌上也是空空如也,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忙得唤醒了陈奶奶,让她过去查看美芽,接过陈奶奶一进门就瞧见美芽躺在床上,烧的脸都红了,当下忙得唤陈清玄进来给她把脉,陈奶奶则忙得端了水进来,给美芽擦脸,一老一少进进出出忙活着,总算在上课之前,给美芽喂了汤药,陈清玄瞧着美芽醒转过来,这才放了心,当下空着肚子去上课了。
陈奶奶原本是要今天就回屯子里去的,因为后天屯子里的亲戚家办喜事儿,可到底是不放心美芽,也就没走,等到散学之后,陈奶奶就跟陈清玄商量着,是让美芽跟她回屯子养病,还是留下来让陈清玄顾看,自然陈奶奶和陈清玄都存着小心思,都想让美芽留在私塾里头养病,两人正商量的时候,就瞧着美芽出来了。
“丫头,你怎么起来了?”陈奶奶忙得过去扶着美芽坐了下来,一边忙不迭地给美芽披上了衣裳,“现在觉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