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不想死,二十二岁的姑娘,正是娇花一样的年纪,即便家有爹娘心如虎狼,但是对于这个世界,她还有着无限的留恋。

庞毅的目光在颤抖不停的小安氏身上打量着,半晌他从怀里抽出了一块帕子,递了过去,一边沉声道:“别哭了。”

小安氏吸了吸鼻子,一脸的眼泪鼻涕交错,她没还意思抬头,就低着个头,伸出手从庞毅手里接过了那方棉布帕子,在脸上一下一下地抹着,帕子上自是不像女儿家的帕子那样馨香,上头带着淡淡的清香,有点儿像松柏的味道,淡淡的,不仔细闻的话闻不出来,可是甫一闻出来了,那股子味道却能透人心肺。

茶水又沸了,庞毅从架子上取下了茶壶,倒了杯热茶,又递到了小安氏的面前,瞧着她总算抬起头来了,庞毅才又开口:“今晚就不赶路了,就在这儿住下了。”

“这儿?”小安氏私下打量着荒蛮寂寥的雪原,一脸的懵,“在这儿?那要怎么睡?”

是啊,这么冷,又是在野外,这一觉能不能醒得来都是个问题,就算醒来了,不冻出病来才怪呢。

“没事儿,我去搭帐篷,外头烧着火,不会冷的。”似乎是看出了小安氏的担心,庞毅一边跟她解释着,一边抬脚就往马车走去,一边从马车上把铺盖和帐篷给搬了下来,这就动手扎起了帐篷来了。

小安氏看着那薄薄的帐篷,还有仅有两条的被子,兀自一脸担心着,宁古塔实在是太冷了,晚上的风又大,她这么坐在篝火前,也只是觉得前面不冷,可是后半身还觉得冷,怎么冷,怎么睡得着啊?

“你……你怎么这么搭帐篷?”看着庞毅先搭了一个帐篷,然后又把另外一个帐篷直接搭在了那个帐篷的外头,小安氏瞧着那个双层帐篷,顿时就目瞪口呆起来了,“怎么就一个帐篷?咱们两个人……”

庞毅看着小安氏慌张不安的脸,有点儿烦躁地对她道:“你睡帐篷。”

“那你呢?”小安氏一怔,小声问庞毅,“你睡哪儿?”

“风太大了,点火不安全,我得看着,”庞毅继续忙着扎帐篷,扎好了帐篷,又麻利地钻进去,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柴火,又铺了草席,然后铺了一条被子在上,把另一条抖开了放在上面,收拾好了,这才又钻了出来,一边搓着手,一边跟小安氏道,“进去睡吧。”

“你……你一个晚上都不睡?”小安氏有点儿不忍心,可是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她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庞毅道,“我先睡,等到下半夜,你把我叫醒了,然后我再换你守夜,你再进帐篷里睡。”

庞毅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不由得牵了牵唇,点了点头道:“成,过会子我叫你起来换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哈。”当下小安氏捧了一捧雪擦了擦脸,然后一边喊着冷,一边脱了鞋钻进了帐篷,身下的柴草高高低低、深深轻轻的,自是不平,小安氏被硌得呲牙咧嘴地怪叫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合适地位置,然后这才昏昏睡去。

庞毅听着帐篷里头传来的怪叫,不由得勾了勾唇笑了,一瞥眼瞧见帐篷前的那双绣着红梅花的绣鞋,还有塞在里头袜子,目光一滞,绣鞋显然是湿透了,元粉色的鞋面都湿了一大半了,也难怪刚才小安氏一直在马车里头喊冷。

庞毅看着那双绣鞋,看了好半天,然后伸手拿起了那绣鞋,放在篝火前给烤着。

……

嘉盛三十三年正月初四。

宁古塔。

钟明巍着了风寒,这还是自打他到了宁古塔之后,第一次得病,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生病的缘故,钟明巍这一次病得有点儿重,这两天一直都迷糊着。

钟明巍为什么会染风寒呢?

这还得说到昨天洗澡的事儿,卧房里的窗户坏了一角,本来就关不严实,钟明巍找了一块木头给堵着,一直都没事儿,赶寸了洗澡那天,窗户忽然被风给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