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那个傻子坐在门前哭得很是凄凉,嘴中不断地叫着:“娘子……娘子……”

见姬红骨停下了脚步来,易水便把看到的情形和姬红骨说:“那傻子看见姬红芙被官差带走,死活不让,现在还坐在门口哭着呢!”

她抬头看向姬红芙离开的方向,颇为感叹地说:“这姬红芙也算是有良心的人的,见这傻子哭得厉害,也是频频回头,看样子,也是焦心不已。”

“易水,你知道吗?”

姬红骨站在门前,忽然沉沉地问了易水一句。

易水不知道姬红骨为什么突然语气这么沉重,连忙仔仔细细地听着。

听见姬红骨喃喃地说:“活在冰冷中时间太长了的人,一旦感受到了一点的温暖,是会死死抓住的,姬红芙,她是有心人,这份温暖,虽然来自于一个傻子,但是,谁说不暖和呢!”

这话听来颇是沉重怅然,但是易水是听明白了。

姬红骨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想来,是由姬红芙想到了自己了吧。

毕竟,能从黑暗阴冷中爬出来的人,已经感受不到温暖了,而姬红骨就算感受到了,她也不会去紧紧抓住。

要是她想要紧紧抓住,便不会放着公子宸,至今关系不明。

她还在想怎么安慰一下姬红骨,女子已经风轻云淡地笑了,弯下身来安慰坐在门边的傻子:“别哭了,你娘子会回来的,你不哭,等着她,她就能回来,你要是再哭,她就不回来了。”

乍然听见姬红骨第一次这么哄着一个人,易水是有些惊讶的。

那傻子听见姬红骨的话,马上不哭了,抬着头满脸的鼻涕眼泪,看着姬红骨问:“真的吗?”

哭起来,说起话来,倒是溜了很多。

姬红骨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姐姐怎么会骗人呢!”

傻子很天真,听见姬红骨这么说,马上擦干了眼泪,信以为真地说:“姐姐……姐姐不会骗人的。”

他相信了姬红骨的话,在姬红骨离开的时候,他已经不哭了。

而他始终坐在门口等,姬红骨已经离开了很久了,他还坐在那里看着姬红芙刚才离开的地方,心里心心相念的是他的娘子会回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回到王府的姬红骨,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来和易水说了一句:“其实我没有告诉他,姬红芙是可以出来的,但是,她还会不会回到王府,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肯定不会回去的。”

易水几乎想都不想地说。

嫁给这样一个傻子,谁还会想着回去啊,姬红芙若是能够出来,她一定是有多远就走多远了。

能回去王家和一个傻子过,那才是一个奇迹呢!

姬红骨什么都不说,迈开腿进了府门,听见易水低低地说了声:“姑娘,王爷——”

她指着前面的一个亭子,一时之间忘了姬红骨根本就看不见。

重楼月就站在高高的亭台之上,风把他修长的身姿修剪得越发清俊,男人临风而站,眉目在浅浅的天光里,生出了无限意气风发的高贵优雅来。

他看着她,她在他的眼中,成为了最为的一个缩影。

谁都不知道这一刻重楼月看着姬红骨走向他的时候他在想着什么,但是易水后来仔仔细细地想起来,总觉得他那个眼神,在看姬红骨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度让易水觉得,重楼月,把姬红骨给认了出来。

但是,男人却迟迟没敢认她。

试问这天下之间,有谁能够相信一个死去的人能够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爱之深,便更加不敢去触碰了。

最深的爱,永远都是想要碰而不敢碰的。

能够大声宣誓出来的爱,都不算爱!

姬红骨摆了摆手说:“你先下去准备一下。”

易水知道姬红骨说的准备是什么,准备好了要和姬府做最后的决战,而姬府这场决战之后,便是和燕邪的最后的一场决战,她和重楼月,已经没有了多少个能够平平淡淡说话的机会。

这个时间,还是留给他们好些。

易水带着其他的侍女退了下去,远远看见姬红骨绕过长廊到了那亭子之中,重楼月伸出手来牵着她的手,两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一抹黑色,一抹红色,竟然奇迹的十分合拍。

他们站在那里,修长清瘦的背影被时光打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阴影,在那时光里,逐渐被凝固。

被定住。

易水有一瞬间觉得,其实,姬红骨和重楼月,心中要是有彼此的。

哪怕是一点点的情愫,只是他们不自觉罢了。

“准备好了吗?”

姬红骨不知道重楼月今天怎么突然愿意牵着她的手了,以前,他都是不乐意的。

总觉得她这样一个和这么多男人睡过的女人,是肮脏的。

他十分嫌弃他这样的女人。

但是今天,他看到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牵着她的手。

男人若无其事地牵着她,定定地看着前面大好的园景,语气十分的宁静:“没什么好准备的,我相信天意!”

“人定胜天!”

姬红骨对他的话不是很同意:“我从来都不相信天意这回事的,人们之所以说相信天意,往往是自己没有把握促成那件事。”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手僵硬了,冰冷冰冷的。

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在不安地惶恐着,她竟然心生悲悯:“都准备了这么多年了,临到了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开始紧张了起来?”

得到江山,这不是重楼月一直想要的吗?

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能够感觉得出来重楼月的紧张,这种紧张,是她从来没有从这个有着冰冷自信狠辣决心的男人身上看到的。

他动了动唇,忽然轻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姬红骨顿时一阵错愕。

她是在问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他为什么要岔开话题说一直在等她呢?

有一瞬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口有些难以释怀的惆怅,只能保持沉默让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