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费妮这么多年,安想不曾见过费妮和自己红过眼,哪怕是当时她知道自己和苦恋了近十年的男人在一起,她也是衷心的祝福她,不曾有半句的埋怨。
而现在,费妮不仅和她红了眼,而且字句都是责怪。
以至于,她久久无法从费妮言辞激烈的自责中回过神来。
费妮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这种眼神让她的心口一阵抽疼。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失去了爱人,失去了亲人,她不想再失去朋友。
心情稍微平复,费妮长吐了一口气,拿了手包从座位上起身。
临走前,她对安想说,“你自己好好的想想吧。”
说完,她甚至不等安想的反应已经消失在门口。
那扇被关上的门,像是将安想关在了一个孤独的空间。费妮转身时失望的眼神让她真的很难过。
心头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巨石,两个孩子还跪在地板上。
她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就没有精力再追究孩子撒谎的事情。
费妮说得对,安远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得太多。
她甚至记得自己第一次罚他是在什么时候。
那时候安远刚满四岁生日她准备了糖果让他发给班上的同学,可是那天从学校回来的他,满身的泥渍,脸上还带着伤。第二天,她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安远打架,将同班的一个男孩打到进医院。那时候的她气极了,甚至动手打了安远,并要求他去跟同学道歉。但安远死活不去,并说自己没有错。安想至今记得他很受伤却又很倔强的眼神。
后来,她知道了安远打架的真正原因。安远不是惹事的孩子,他之所以动手打人,是因为那个孩子骂他是没有爸爸的野种。安远嘴里不说,心里其实一直希望有个爸爸,他想和所有的小孩一样,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安远对林昊的热情,以及初见韩孝时那种难以抑制激动的眼神,都在说明着他是多么的渴望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
可是作为妈妈的她呢,不能满足他所希望的,甚至对他缺乏最基本的信任。这让她心里十分自责。
“洗脸去睡觉吧,妈妈好累。”
将两个孩子从地上拉起来,安想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摇晃的回到了卧室。
费妮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绕在她的耳边。
关上门,蜷缩在墙角,她开始痛哭,咬着牙不出声,撕心裂肺像个孩子。
安远从此没有再提过韩孝,却变得比以往沉默了,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好多。他的这些变化,安想都看在眼中。她很难过,却无能为力。
舆论风波以后,林昊总算出现了。
只是再次出现的他脸色憔悴了好多,嘴边的胡渣也像是好久没有打理了。
安想接到电话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一架钢琴面前,手指发泄似的敲打在琴键上。
“你这几天都在这里?”
安想走近,视线简单的扫了一眼四周。
这栋房子曾是林家的别墅。林家败落以后,林喆入狱,林姿便把房子卖了。
后一个硬键敲下,林昊收回双手,静默的看着前方不知名的方向。
他说,“非常抱歉,那天我该到场的。”
安想说,“没事的,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嘛。”
林昊终于抬头看他,只是眼中的光彩再不是过去那种痞痞的坏坏的眼神。
“希望你和他不是因为我才分开的,虽然这样的结局一直是我希望的,但我不想看你难过。”
安想愣了一下,林昊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还有些不适应。
“不是你的原因,我和他分开只是迟早的事情。”
“离开他,是因为不爱了吗?”
安想突然觉得爱这样的字眼十分可笑。她能说她最开始接近韩孝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爱情吗。
是的,她接近他的目的从来就不单纯。不管是失忆以前,还是失忆以后。
“爱?那中东西对我来说就是奢侈品,自从有了宁泽熙的背叛,我就不再轻易的相信爱情。”可是最后,她还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了那个人。
人在遇上爱情之前总会不屑一顾的告诉别人自己从来不信爱情。
没有爱情的人可以骄傲可以任性,可一旦爱上某个人,那些所谓的骄傲好任性都会变成对对方的迁就。爱情,浅尝辄止,一旦深陷,好比陷入了罂粟的剧毒,无法再轻易脱身。
她曾经以为自己被宁泽熙伤过的心已经比磐石还要硬,可是最后呢,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付出了真心。
她一直在说自己恨他,只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林昊轻笑了一下,起身将的钢琴合上。
“你跟我来。”
林昊将安想带到了一件卧室。卧室里面的家具都盖着防尘布,林昊将墙壁上的一块防尘布掀开,一副特大的素描画像挂在墙上,话中的女人栩栩如生,神情鲜活。
林昊说,“我一直不知道他留着这样的一副画像在房间里,我以为他对我妈是没有感情的,所以他才会以我为耻辱,不肯认我。”
林昊看着画像时,眼中一瞬间流露出的温暖让人感觉很是虚幻。安想刹那间感觉林昊成长了。
林昊接着道,“这是他爱着我妈的证据,不管过去是出于怎样的原因而相互折磨着对方。”
“安想,我不愿意看见你走我妈妈的路,也不愿意看到安远将来的遭遇和我一样。”
林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
安想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心情很复杂。似乎就正如林昊说的,她仿佛从林昊的身上看见了安远的影子。
如果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应该由她一个人来承受,她的安远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自私的决定安远以后的人生,不能够让一场属于她和韩孝的孽缘羁绊安远一生。这对什么都没有做错过的安远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离开林家的宅子,安想一直知道身后跟着一辆车,不远不近,保持着刚好能看到她的距离。
其实这些天那辆车一直跟着她,她也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没有兴趣去理会,心想某天他烦了,自然就不会再做这样无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