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长这么大,下令处死的仆从婢女有好几个,只是她从没有亲手杀过人,如今这些人死在她的手下,尸体横在地上,有的死得平静,有的死不瞑目。她不禁悲从中来,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吃力地拖起一具具尸体,在后院挖了个大坑把他们埋了,忙完这一切,天已快亮。她知道,一定有眼睛隐在暗中看她,把她的一举一动全瞧在眼里,只是没有人出声阻拦。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虚脱般坐倒地在,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了,心中转过千般念头,又喟然长叹,在绝对实力面前,小小的计谋又有什么用呢?何况,自己的小心思,真的能瞒过那个俊朗男子吗?
想到宋诚英俊的容貌,她心中恨意陡生,为什么他要这样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云朵红得像血,却又比血更艳丽。信子怔怔望着天空,霍地站了起来,回房换下沾满泥土的衣服,洗干净头脸,把自己收拾好,来到原本应该是她居住的房间门口。
她抬步要进房,门口两个标枪似的护卫同时伸出一只手臂,把她拦在门外。
“我有事向大人禀报。”她低声道。这个时辰,那个狠辣又英俊的男子一定在睡觉,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无论她如何软语央救,护卫的手臂半分不动。她只好在门外跪了下来。
木板隔音效果很差,宋诚又警醒,信子在门外说第一句话,宋诚便醒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缕阳光透窗而入,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宋诚伸了伸懒腰,掀被起身,不束发着衣,就那么走了出来。
“大人。”门板无声滑动时,信子热切地叫了一声,楚楚可怜道:“那些人已经死了,就埋在后院。”
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卫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哪有把死人埋在自家后院的,多不吉利哪。
宋诚道:“都杀了?”
“是,都杀了。”
信子眸中闪过一丝恨意,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全落在宋诚眼里。宋诚笑眯眯道:“进来吧。”
“是,大人。”信子在地上跪得久了,膝盖麻木,手扶在地,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低眉顺眼进了屋,再次跪下。
小四端洗脸水进来,先为宋诚束发,侍候宋诚穿衣,再侍候宋诚洗漱。
“能忍人所不能,是做大事的人,不愧为大内氏的家主。”宋诚洗了脸,把毛巾递给小四,在榻上坐了,道:“你想怎么报仇呢?色、诱?除了色、诱,你还有什么?”
被说破心事,信子却没有丝毫羞愧,她低垂着头,露出颈间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低声道:“奴婢本想真心投降,没想到大人连奴婢的乳娘也不放过。”
“你的乳娘?”
“是,大人命奴婢杀了这些仆人婢女时,乳娘为免奴婢为难,上吊自尽了。奴婢想为她报仇,大人见谅。”
乳娘的尸体是她亲手埋的,埋了乳娘后,她不会再哭泣了。
“呵呵,所以想色、诱本官?”宋诚修长的食指勾起信子小巧的下巴,如有实质的眼睛盯在她脸上胸前,轻藐地道:“就你这姿色,也想色、诱男人吗?”
信子很美。从小被当成大内氏未来的家主培养,和很多大明女子不同,没有半分温顺,性子倔强又果断。这样的女子,更让男人有征服欲。
可是宋诚偏偏嘲笑她的姿色平凡。
“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报仇。”信子倔强地抬头和宋诚对视,认真道:“乳娘不能白死。”
宋诚笑了,收回勾起她下巴的手,用锦帕擦了擦食指,很嫌弃她似的道:“那是你没有说清楚,如果你禀报本官,这些人里面有你的乳娘,本官看在你的面子上,或者会饶她一命。你不说,本官哪里知道?你如果要报仇的话,就自尽好了。剖腹或是上吊,随便。”
小四连连点头,世子说得不错,最好这女子得了丧心疯,马上自尽了事。
门外两个护卫却一脸诧异,心想大人说话好尖酸刻薄。
信子低头沉吟几息,再次抬头,道:“大人是说,乳娘是我杀死的么?”
“难道不是?本官不是说了嘛,所有女子上船出海,送往威海,你却先把乳娘藏在柴房,接着又逼死了她,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你如果真要报仇的话,只好杀死自己了。本官准你选择死法。”
宋诚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你想报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得不能再死。只有放弃报仇,才能活下去。
小四生怕信子不肯死,赶紧道:“我帮你,把你勒死算了。”
信子转头看他。
“行了,把早饭端上来吧。”宋诚笑骂小四一句,让他别在门口傻站,赶紧把手里端着的早饭拿来。
小四应了一声,有些可惜地看了信子细细的脖颈一眼,看他的样子,真的想勒死她算了。
“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你有半天时间。”宋诚让信子下去,才对小四道:“她不会自杀的,她想杀我。”
小四惊道:“世子,这个女人留不得。”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昨晚她杀了从小到大侍候自己的仆从婢女,验证了他的猜想,这样危险的女人如何能留在世子身边?要是一个不慎,危害到世子怎么办?
“这个人留着有用。”宋诚拿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又喝一口豆浆,道:“你家世子会连这么一个女人都降不住?你也太小瞧我了。”
“世子,倭女太阴险了,留不得。”
“没事。”宋诚没有多说。
宋诚还在吃早饭,井源来了,他是主帅,坚持要住营帐。
“提督可要吃一点?”宋诚迎出来,见礼毕,招呼井源一块儿吃饭。
井源没有想到这一战如此顺利,昨晚写奏折时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时见宋诚如在自己家般自然,失笑道:“你倒适应得挺快。”他纵横沙场半生,还没有见过如此易打的仗呢。
“提督要明确目的啊,我们是来征倭的,不是来踩青,哪能不适应?”宋诚一本正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