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陈春桥来报,在城外一处民宅墙后发现黑衣人的尸体,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黑衣人从江渊府邸离开后,没有回客栈,而是在靠近城门的旮旯眯了一会儿。
两个跟踪的护卫一回府报讯,一远远蹑着,可就在城门打开,候在城门口的百姓一拥而出时,因为距离太远,跟丢了。
待得找到,黑衣人已经死了。
朱祁镇震怒,吩咐挂在城门口暴尸。
黑衣人已死,江渊大为放心,密派心腹家人去查看,家人还没到城门口,就见黑衣人挂在上面。于是江渊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俞士悦却深感不安,起了辞官之意。
天快黑,朱祁镇怒气未歇,摆驾回宫,宋杰和吕氏、苏沐语在府门口恭送圣驾,宋诚“受伤”,由小四扶着,送到院子门口。
“总算走了。”
御辇远去,府门关上,苏沐语一溜烟小跑回来,宋诚已把身上的绑带扯了,伸了个懒腰,道:“累死我了。”
苏沐语笑:“让你别装,你非要装,现在好了吧。”
说是伤在胸腹,痊愈得再快,没有一两个月也好不了,这段时间哪里也去不了,成天闷在府里,岂不闷坏?
宋诚道:“起码可以不去上朝,能睡懒觉了。”
“那倒是。”苏沐语很没原则地点头,道:“我爹托人捎信来,让我回家过年,你看……”
眼看快过年了,这个时候回去,得紧赶慢赶,才赶得及过年前到家,何况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怎么着也得带些手信回去,逛街购物少说也得几天,唉,时间匆促得很哪。
苏沐语这正瓣着手指数日子,就听宋诚道:“我伤成这样,你忍心回去?你回去了,我的伤怎么办?”
“你的伤……”苏沐语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变样,怔了怔,做河东狮吼状:“你有什么伤?”吼完觉得好舒服,这样才对嘛。
“皇上问过我的伤情,当时你怎么答来着?好象说,只差一点点就伤到心口?嗯?!”宋诚慢条斯理道,怎么看怎么不像有伤在身的人。
苏沐语怒:“早知道不帮你瞒皇上了。”
当时这货怎么说来着,若是皇上问起,按他教的说,绝对没问题。什么没问题,问题大了去了,现在这货用这个威胁自己了。
“你写信让你爹到京城过年吧。”宋诚道:“你爹没来过京城吧?让他过来,你带他去逛庙会,尽尽孝心。”
京城繁华,过年当然比怀来这小地方热闹得多,苏沐语心动了,写了一封信,交给宋诚,通过锦衣卫传递消息的秘道送去怀来。
宋诚问起田下一郎拉肚子的事,苏沐语下巴一扬,傲娇道:“这还不简单,我在他喝的茶里放了一点点巴豆,就他那小身板,一点点就够了。”
田下一郎只有约一米三的身高,比十一二岁的孩童高不了多少,一点点巴豆就足够了。
宋诚道:“啧啧啧,最毒妇人心,你就不怕拉死他?”
“敢对我色迷迷的,拉死活该。”苏沐语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下巴豆那会儿手还是抖的,田下一郎怎么说也是使者,真要在这里拉稀,会连累宋诚。直到后来宋杰不顾他使者的身份,可着劲殴打,宋诚又下令打断他的腿,苏沐语才放心。
“你就嘴硬吧。”宋诚鄙视。
田下一郎当天被勒令遣送回倭国,出城时那叫一个凄惨,由仆从抬着,一路走一路拉稀,浑身臭不可闻,路人纷纷捂鼻避到一旁。
朱祁镇回宫后任命兴安为东厂厂公,着他全力协助锦衣卫调查宋诚遇刺一案。兴安欣喜不已,细心挑选一份大礼,天亮后送了过来。
宋诚在院子里跑步,听说兴安来了,赶紧回床上躺着,可俊脸红扑扑的,一点不像受伤的样子。
小四道:“世子,用井水冰一冰吧。”
“刚跑完步,浑身血气翻腾,用冷水伤身。就这样吧。”宋诚拉被子盖住身体,一点不以为意。
兴安脚步轻快进来,道:“托宋大人的福,咱家忝为东厂厂公了。皇上命咱家协助锦衣卫破案,咱家一早过来,想听听宋大人有什么指示。”
姿态放得很低。说着,把手里的锦盒放在桌子上。
自王振执掌东厂,侄子王山执掌锦衣卫后,锦衣卫一直听命于东厂,宋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后,东厂上下深感不安,曹吉祥更为了重现王振时期的威风而针对宋诚,先是掳了顾兴祖,接着派人行刺宋诚,最后把自己玩脱了,去守先帝陵墓。
兴安识相,知道宋诚有救驾之功在手,这是保万世基业长存之本,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与之争锋,倒不如退一步,和宋诚和平共处。
刚才宋诚和朱祁镇说话,他在廊下侍候,初初两人的话声稍大,他听得一鳞半爪,估摸着宋诚建议对倭国用兵,若是宋诚率军出征,锦衣卫群龙无首,他仗着在朱祁镇身边的便利,还是占上风的。
宋诚显然看穿他的用意,笑眯眯道:“公公太过客气了,本官遇刺之事,自有手下的番子调查,不敢劳动公公。”
宋诚不欲东厂插手,他也不勉强,今天来,一是表诚意,二是把礼送到,联络一下感情。他喝完茶走了。
朱祁镇每天都遣江雨生过府探望宋诚的病情。他见宋诚气色好,说话中气十足,又听苏沐语说宋诚恢复很快,心情才渐好。
五城兵马司查了两天,什么也没查到,反而闹得人心惶惶,只好撤了。
过了两天,新式御辇做好,送到宫里。
这辆御辇跟一座移动的小房子似的,车内十分舒适,朱祁镇不仅可以在里面办公,还可以在里面躺卧,一应生活用具分门别类,十分齐全。
朱祁镇十分喜欢,重赏作坊的工匠,连刚到作坊的郑宜都被叫到宫里说了几句话,把武安侯郑能高兴坏了,逢人就说儿子面君,得圣君夸奖。
郑宜自家知自家事,对王砌道:“亏得有阿诚,要不是阿诚,皇上哪知道我是谁?”
两人不约而同起了跟着宋诚好好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