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诚,咱家忘不了你!”曹吉祥咬牙切齿,可他只能口头威胁过过嘴瘾,肋骨断了几根的人,再怎么威胁也只是笑话。
宋诚笑眯眯道:“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忘不了我有什么奇怪?”
走在前头快出房门的顾淳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道:“他是阉人。”
“哈哈哈。”番子们捧腹狂笑,话赶话的,连在一起太搞笑了,宋诚虽然是他们老大,这时也顾不得了。
“笑什么笑。”宋诚抬腿就踹,被踹到的史强边笑边往后退。
郑千户笑不出来,再不说明真相,曹公公的府邸真的会被砸啊。
“公公,卑职无能,未能砸了武成伯府。”
笑声中,一声带着哭音,和这满屋满院的欢乐格格不入的惨嚎响起,曹吉祥五雷轰顶:“你说什么?”
“卑职刚到武成伯府门前,宋大人和顾大人就带人来了。”郑千户挣扎着,想爬到小床前,可他腿断了,又被五花大绑,哪里动得了?刚挣扎两下,就有人按住他的肩头,让他动弹不得。
“宋诚!”曹吉祥怒吼,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时,进殿等待早朝的文武百官们被告知,朱祁镇龙体不适,不能早朝。皇帝也是人,也有感冒发烧的时候,当臣子的都能理解。
张益代表同僚问候皇帝的病情,可曾传太医,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小太监却脸色大变,吱吱唔唔。张益心中起疑,道:“皇上龙体到底如何?”
真的龙体有恙,小太监必不至于怕成这样。
昨天,江渊和俞士悦商量好,今天早朝由李刚出面弹劾宋诚。他今天比平时早起一刻钟,一路催车夫快点,是第一个到宫门前的,本拟由李刚打头炮,他和俞士悦联系好的几个朝臣跟进,最后再由他给朱祁镇施压,务必一定要逼迫朱祁镇撸了宋诚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新的人选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可突然之间,朱祁镇就有恙了,罢了早朝。他所有的力气像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明天再来?还有整整一天呢,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江渊本来感叹时运不济,听到张益的话,又见小太监往后缩,背部撞上柱子。他双眼如箭,大声道:“怎么不说?”
小太监只有九岁,运气好,进宫后分拨在司礼监,今天第一次被派这么重要的差使,本来就有些胆怯,没想到就这一点点胆怯,被张益看出端倪。
江渊一声吼,小太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张益朗声道:“皇上有恙,老夫理该探望,请公公通传。”
对,得亲眼瞧瞧。江渊拢在袖里的右手握了握拳,手臂却被人碰了一下,俞士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朝他使眼色。江渊暗呼妙极,皇帝罢早朝,按理说他们不能当面弹劾,但若借探病之机,弹劾宋诚,皇帝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或者皇帝在病中,比平时脆弱,被他们一逼,就答应了呢。
这是机会啊。
他向俞士悦投去感激的一瞥,不愧是带领御史们静坐的俞大人。
小太监抹了一把眼泪,突然转身跑了。偌大的殿中,只有聚在一起的文官们,武将勋贵听说罢官,都散了。
张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跑了?
江渊道:“张阁老,皇上龙体有恙,我等理该前去探望,您看……”今天这事摆明有猫腻,你是首辅,看着办吧。
张益皱眉,他很疑惑,就算江渊不说,也想问清楚,可眼前只有他们这些老臣,上哪打听去?
俞士悦道:“听说昨天东厂和锦衣卫打了起来,曹公公被打成重伤,不知消息可否属实?”
文官们来了精神,一双双眼睛都投在他身上,徐埕道:“俞大人想说什么?”
其实很多人随即想到,朱祁镇龙体有恙,不能上朝,不会是被宋诚和曹吉祥气病了吧?江渊更进一步想到,可以在弹劾宋诚的奏折上加一条粗鄙不文,以致圣驾震怒,因而病倒的罪名。
把皇帝气病,这得多大的罪名?
俞士悦道:“宋大人呢?或者他知道皇上病体如何。”
宋诚不是太医,怎么知道皇帝什么病?还是说,你认为皇帝没有生病?一时间,文官们议论纷纷。徐埕却道:“宋大人没有上朝吧?”
他一直想走宋诚的门路,一直在寻找机会,因而特别关注宋诚的动向,早朝这点时间,是接近宋诚的好机会,可是今天他在人堆里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宋诚。
好几人点头:“我也没有瞧见宋大人。”
关注宋诚的并不只是徐埕一人,只不过他比较积极外露而已。
宋诚没有上早朝,皇帝以龙体有恙为由,罢早朝!江渊脸色大变,不顾首辅张益在座,大步出殿,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急匆匆跑过去,于是大声喝住,道:“皇上在哪里?”
小太监正是江雨生,见江渊神色不对,不敢说实话,道:“皇上龙体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说完跑了。
“真的不适?”江渊还是有些怀疑,可竟然说去请太医,那就没错了。
俞士悦跟了出来,站在他身后,道:“你我去一趟太医如何?”
他这是怀疑皇帝没有生病吧,到太医院旁敲侧击,以他们惯会察言观色的手段,哪还会不清楚。江渊道:“甚好。”两人就这么走了。
“阁老,您瞧?”有人让张益拿主意。
今天这事实在蹊跷,不弄明白,张益怎能安心?他没说什么,只是出了殿,朝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文官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跟上。
这时,朱祁镇已出了宫,来到武成伯府,见府门前干干净净,连一块瓦砾都没有,朱红大门完好,牌匾尚在,不由狐疑:“不是说被砸了吗?”
看着不像啊。
兴安陪他出宫。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可砸武成伯府的是东厂,是曹吉祥,怎么着也得把这事给坐实了,他左右张望一下,道:“会不会消息有误?曹公公砸的是西宁侯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