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可以做到对任何人残忍,却无法硬下心将这个男人推开。

小人鱼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呢?

直到离开,他都没看到那个少年长大,他总是将那个孩子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却没想过豁然收回遮风挡雨无坚不摧的庇护所,少年会陷入怎样的迷茫。

也许是想过的,他却没放在心上。

能够这么决绝的离开,最重要的就是他确信在他离开后,那个世界所有人都会失去对他的记忆,包括伊莱。

明明应该是非常确定的事,为什么他却动摇了呢?

足以摧毁他一直以来的信念的人就跪坐在他身前,他竟然该死的产生了不忍。

这是错误的,他应该把这个特殊存在上报,而眼前之人面临的也许是抹杀也许是消除记忆,为什么他就是该死的不忍。

何川永远不知道面前这人有多了解自己。

伊莱慢慢仰起头,眼角微微泛红,似乎偷偷抹过泪珠,说话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嘶哑:“看,我找到你了。”

他将手轻轻搭在何川不知何时紧攥起的右拳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又不失强硬的将那拳头松开,微微低头将左脸贴了上去。

这是他一直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

何川能清晰地感受到从男人脖颈处动脉的跳动,稍快的速度暴露了对方与表面不同的激动心情,不知怎么的,他也产生了类似愉悦的情绪。

但是——

他抽开手掌,从男人的禁锢中悄然逃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直直对上伊莱的眼,没有退却没有迟疑,仿佛是真的听不懂。

伊莱眼睁睁看着人从自己怀中消失,闻声而去却发现那人出现在七米开外的地方。

他愣了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噗嗤的笑了出来。

他越笑越开心,侧倚着沙发一手撑着一手捂着肚子,何川看着他皱起了眉。

“你笑什么。”

伊莱捧腹笑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他缓缓起身,朝何川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停。

“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只是突然很想这么做。”

他弯起眉眼,脸上的笑容不似何川见过的任何一种。

“怎么说呢,哪怕是这样的教官依旧很吸引人呢。”他又朝前走了几步,气势意外的逼人,“可是这样不行呢,毕竟教官是这么温柔的人,连狠话都不会说。”

柳祺远的身高本来就比何川高,换了芯子的身体自然依旧是高个的那个,眼看着这人越来越近,何川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看到这人的脸。

“真是危险的距离啊,这么毫无设防可是会让我忍不住做些什么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连一拳都不到了,伊莱能清晰地看到何川瞳孔的纹路,就如记忆中的一样。

他试探着伸出手想触碰眼前之人,那人的身影却在将要成功时消失了,就如之前那般。

“我看你需要冷静冷静。”何川沉着脸出现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红的发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恼怒,心情就如同他的脸色一般沉重。

他的能力居然对这人失效了!

无论怎么使用精神力都无法干扰伊莱的任何动作,甚至无法做出攻击强迫对方后退,只能仓皇般的逃离,这个认知让何川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之前是没必要,他从来没用过能力对柳祺远做出过什么,没必要也没这个念头,可等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失效了。

wtf?!

好在本能让他维持住了岌岌可危的形象,虽然掉马掉的差不多了,但何川还是想拯救一下,说不定就忽悠过去了呢。

何川刚生出离开躲一会的念头,伊莱就先一步察觉了眼前人的想法,以不可能出现在柳祺远身上的速度直接闪到了何川面前,直接将对方的双手反扣在背后禁锢在自己怀里,然后何川发现自己不能瞬移了。

何川:......

如此熟悉的剧本,可他一点也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何川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用蛮力挣脱,可是伊莱的力气意外的大,他的手腕都在发痛了也没能从对方手中解放自己的双手。

何川抿紧嘴,紧皱的眉头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多么不愉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无论他怎么抬头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伊莱自然也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伊莱格外享受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眯起眼微微抬头将下巴搁到了何川的脑袋上,意料中引起了对方的反抗,只可惜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分离,他的教官变了很多,他也变了不少。

不,或许应该说,他从来没看到过教官的真面目。

这个认知让伊莱有些难受,他更用力的拥着怀里的人,仿佛要把对方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哪怕是吸血鬼也是有痛觉神经的,何川只觉得手腕那里像是要被折断了一样痛,偏偏他怎么也挣脱不开,脑袋上硬邦邦的触感更是让他恼火。

这种无比被动的姿势动作只有他对别人做的份,哪会像现在这样。

“伊莱·海勒,我命令你放开我!”

急火攻心时总会做出些事后会后悔的事,何川压抑着怒意低声开口,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悔意充斥心头。

被喊到的人却与何川的心情截然相反。

“你终于肯承认了。”那双何川所看不到的眼中满是喜悦,伊莱将怀里的人抱得更加紧,几乎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所幸不需要呼吸的某吸血鬼只感觉得到痛,避免了窒息而亡的可能。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装傻能掀过的了,何川微微叹口气,用脑袋顶了顶这人,示意他松手,已经达成目的的伊莱也没再坚持,听话的放开了,低下头面露委屈。

呵居然还委屈了。

何川心中冷哼,甩甩手腕走到沙发前坐下,右手抵在沙发把手上,一只盛满鲜红液体的高脚酒杯凭空出现,原本关着的电视也瞬间打开,那上面正放着正当红的偶像剧。

“这位小姐你哪位?”

“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抱歉,我失忆了。”

很好,标准的狗血剧。

看着女主一脸悲伤,男主却皱眉不耐,何川不知为何自己代入了进去。

想象着那个画面,何川冷不丁一颤。

伊莱一看教官这样就知道又走神了,他无奈的笑,真是彼此彼此。

这架势显然是不想提刚刚的事,伊莱自认很体贴的也没追问,自然地坐到何川左侧,右手直接环住了那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往自己身上带,顺便蹭了不少豆腐。

何川毫不客气的给了身旁人一个眼刀子,后者乐得当瞎子,吃豆腐吃的非常开心,偏偏何川还处于心虚状态,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动手,虽然两人之间的状态让他很不自然,他还是忍下来了。

莫非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小人鱼长歪了?何川纠结的想着。

找人找了这么长时间,伊莱早就不在意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了,能见到这人已经让他很满足了,更别提能像梦里一样这样那样。

心不在焉的何川只觉得腹部一凉,下一秒他就沉下了脸,那只不安分的手掌居然从他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何川松开右手,本以为应当悬浮在空中的高脚酒杯却赫然摔落,里面的液体洒了何川一身,白色的衬衣瞬间被染红了大片,酒杯最终顺着何川的腿安稳的滚落到了地上,倒是没碎。

“怎么这么不小心。”伊莱一脸无奈的直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纸巾盒,抽出几张擦拭着何川手上的液体,从头到尾何川都是冷着一张脸,伊莱却愣是从那双黑黝的眼中找出了无措。

啊啊,这样的教官真的好可爱。

伊莱愉悦的弯起眼,努力忍着嘴角的笑意以防教官反应过来恼羞成怒。

何川还直直的盯着地板上咕噜噜转了好几圈才停下的酒杯,被伊莱抓住手掌的时候下意识的抽搐了几下。

他的内心绝对没有表现的这么平静,他的能力又消失了。

想也不用想罪魁祸首肯定是身边这人,之前离得比较远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贴的近了又用不了了,之前面对柳祺远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情况,是因为谁一目了然。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离得近点就会这样,那之后刷猎人boss的剧情他岂不是要避着伊莱刷了?

可是剧情里那段时间他应该和柳祺远在一起的啊。

要是没了能力,就算面对的是半吊子猎人,他也没有把握带着伊莱能活下来,当初猎人协会能有那么高的地位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们真的有绝杀吸血鬼的能力和装备,不然也得不到普通民众的崇仰和血族的忌惮。

那些人的武器可不止对吸血鬼有用啊。

头疼着伊莱给他带来的烦恼,何川任由身边人为他擦拭身上的污渍,完全没注意那人越来越炙热的眼神,手指看似随意的滑动打开了任务面板。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一直注意着何川动作的伊莱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那里有什么是他看不到的吗?

伊莱微微垂下眼,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

亲爱的教官,你到底瞒了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