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一侧传来一阵笑声。

封漆夜走过的时候本来并无在意，恍然分了一下神，不巧听到略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便站住了脚。继而更不曾想到，会看到很不凑巧的一幕。

略略昏暗的一处长廊，就在封漆夜所在长廊的一侧拐角，那里没有开灯，独独别处一片光照亮一个角落，余下便只剩下一片漆黑，那一处没有营业，故而也鲜少人烟。他清楚看见两个好似互相拥抱着的身影，一个高一个矮，看着像是一对情侣。本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这两人当中其中一人，是顾坤。而另一个人是……

封漆夜双眼微微睁大，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继而一个转身，便从长廊的另一头离开。

上了电梯，封漆夜透过玻璃看向外边喧闹繁华的城市，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看见的场景，那画面一遍一遍回放着，然后那两个人的谈话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循环。仿佛在他曾经的伤口上一刀又一刀割破，可惜，他并没有觉得痛。

他想到展白洛前世曾经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那时候自己就想，顾坤怎么就能看上这么一位主呢？

真的要说，封漆夜觉得自己比展白洛好一百倍。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顾坤认识展白洛，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晚。他以为顾坤认识展白洛在自己之后，但其实顾坤早就认识展白洛了。那个娘里娘气的小白脸，其实并不是顾坤的新欢，而是顾坤的老相好，呵呵，自己前世的时候一开始根本不曾知道他的存在，是因为顾坤一直把他保护的很好吧？

顾坤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他以为那是背叛，但其实从一开始，顾坤就没有把他当做朋友。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时候也许就是一场预谋。

然而，封漆夜并没有觉得难受，只是觉得有点可笑：顾坤，看来我小瞧你了。

电梯从第十一楼一路下降到第七楼的时候封漆夜从衣服里拿出手机。

电话接通。

“顾坤，我有些事先回去了。”封漆夜淡漠的语气在寂寞无声的一处显得莫名的突兀，不等另一头做出回答，他却已经勾起嘴角冷声笑了笑，继而道：“另外，今天我很高兴。谢谢。”

电话另一头，莫名有些嘈杂，却依旧听到少年一如往常的笑，带着一种温柔：“夜，你高兴就好。”

听着顾坤的回答，封漆夜嘴角的笑意更甚。

他脑海中浮现起自己刚才不经意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顾坤，你给封漆夜过生日，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你每次都给他过生日……你是不是喜欢……”

“展白洛你是不是白痴？我喜欢封漆夜……呵呵……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怎么可能喜欢他。这几个字落入耳中的时候，封漆夜并没有什么感觉。

那一头，顾坤笑了笑：“封家的大少爷只是把我当做他的狗而已。”

直至这句话落入耳中，封漆夜嘴角勾起冷声的一笑。前世这个时候，顾坤，原来就已经这么想了，他觉得他封漆夜把他当一条狗看……呵呵，顾坤，你真的是……

你真的是太高看自己了。

前世的时候他对顾坤的真心，原来，在顾坤看来如此一文不值。

可是到了现在。

把你当做我的狗？

顾坤，你以为你在我心里你能比得上一条狗吗？封漆夜不屑地笑了笑，顾坤，你要做我的狗？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

封家对封大少爷一向管的不宽。封新知对着封漆夜的态度只是十分严肃，却又颇为淡漠，一般来说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上，封漆夜愿意怎么样，封新知其实从来不会管，其实就算事情不一般，封新知也一样很少会插手。他对封漆夜从前是态度淡漠，后来却仿佛是处处带着忍让，任凭他要怎么个无法无天，封新知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比如封大少爷昨天晚上彻夜不归，这却也不是头一回，封新知知道，但是一般也不会管。

封漆夜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是凌晨四五点钟。

封漆夜没有想过封新知会在门边上等着自己。那会儿他是真的惊讶之极。封大少爷既然见着人，不可能当了没看见，敢要开口叫一句“父亲”，封新知这时候抬了抬头，目光便对上了封漆夜。

也是那一刻，封漆夜恍然发现，封新知的一双眼里带着怒气，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一双眼睛冷冷看着封漆夜，看得封大少爷整个人不觉愣住了。

封漆夜恍然不知道自己该要开口说些什么，他目光朝着封新知看了一眼，心里莫名颤了颤，刚要开口，却看封新知站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封漆夜下意识想要退后两步，封新知人却是已经站到了他跟前不过一个手臂远的距离。

“封悦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语气淡漠，却又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听着这句话，封漆夜便又是一愣，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会错了意思……封新知在这等着的是封家的二少爷，但说了实话，这话他为什么会问他呢？

封漆夜继而便笑了笑：“父亲说笑了，封悦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这话决然不是封漆夜推脱什么，他和封悦的关系之所以不冷不淡，从某个程度来说，还不是因着封新知背后的一手掌控吗？所以封新知今日的这番问话，实在是让封大少爷大跌眼镜。

“哦？”那略略有些冰冷严肃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些笑意，封新知一双眼睛微微眯了眯，继而他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封漆夜感觉到气氛的压抑，心中更多却觉得莫名其妙的很。他嘴角勾起无声的冷笑，继而道：“我想回房间休息。”他说着，便继而转了身要走。

可是他还没走两步，便听着身后冷刺刺一声。

“站住。”

封新知语气带着怒气，但是说来可笑，他要冲着他发什么火？

然而封漆夜心中并不生气，因为仔细想想，自从七年前那个晚上的那次谈话，封新知似乎再没有在私下和自己说过什么，也更不曾当着面对他发如此脾气……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封新知对他大发雷霆呢？

封漆夜转过身，对上封新知冷冽的目光。他却笑着：“父亲想要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封新知也皱了皱眉头，继而他微微眯着眼睛：“也好，你过来，正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有话对他说？封漆夜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封新知说的去做。但封新知却又始终不开口，封大少爷只能先开口：“现在，父亲要说什么，可以说了吗？”

封新知对他的语气素来淡漠，但封漆夜却更甚。

封新知眯了眯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越发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眼前的人。他再度皱了皱眉，继而才缓缓开口道：“你的事情很多我都管不了了。封漆夜，但是我想说一句，你要怎么样都随你，封悦只比你小一岁，但他心思很单纯，还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很多事情他都不懂，你要在外边怎么玩，认识的那些什么人，我都不管，但是你不应该把封悦牵扯到你的圈子里。”

封新知一番话说的倒是也平静。

封漆夜却是微微睁大了双眼，心中顿时无语至极。可是他居然没觉得有半点怒气。

封新知这些年对他的态度他一直很清楚，但是他怎么会蠢到以为他封漆夜会去招惹封悦？搞笑，他招惹过封悦吗？把封悦牵扯到他的圈子？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是说封悦和他不一样咯？是啊，封悦和他……不一样……

封漆夜微微眯了眯眼，继而便堪堪笑道：“父亲的话我实在有些费解。我和封悦之间一直以来维持着什么样子的关系，父亲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封漆夜缓缓抬起头，对上封新知的眼，“父亲，很抱歉。关于封悦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要问我关于他的事情，请恕我无从回答。”

封漆夜的回答足以用“应答如流”四个字来回答。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一番台词，可是继而，封新知对上封漆夜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居然一下子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看着封新知哑口无言的样子，封漆夜堪堪冷笑，继而便转身要走。

“站住。”封新知叫住了他，继而眯着眼睛，看着他，顿了顿，才道：“封悦之前打电话说过你们两在一块。”

四周一片缄默。

继而，封新知抬了抬眼皮：“不然我也不愿意问你。”

封悦打电话给封新知说他们在一块？所以封悦没有回来，这是他的责任？而封新知其实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如果不是因为封悦的事情，他也不稀罕问他……

这就是，封新知想表达的意思？

顾坤，封新知……

这两个，都是他前世在在意的人，偏偏只会做出让人一再失望的事情。

不过，如果说失望是因为还有所期望，封漆夜其实并没有什么难过和期望。不过是将事情又看通透了几分。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封漆夜了。而现在，也许是时候让封新知了解一下现在的封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