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威腿长,三两步上来,将她拉入怀中,伸手摸她额头,“丫头说你不行了,是冻感冒了,还是累着了?这礼服多单薄,出门前让你披上外套的,偏你爱美。”他说的时候眉目严肃,关心显而易见。

蔺晗刚看到棠威冲进来时,真的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天呐,亲小姑子还比较斯文,一个冷眼看戏一个捂嘴笑,这表姑子怎么如此难缠,她真给跪了!

但是当棠威大手贴上她额头时,她眼角余光瞄到众人吃惊的神色,耳里听到年轻小姐们倒抽冷气的声音,已婚奶奶们热切发光的眼神、笑声时,整个人就有些不好了。

他们本来就是今天的主角,一举一动都容易惹来众人的取笑和逗弄,棠威此举,不是送上门的把柄吗?更可怕的是,她们今天取笑了,还不算完,如今一点好玩的事儿,她们都会记着一辈子,以后社交见面了,随时可能跟新朋友分享!

蔺晗觉得,他们夫妻就算恩爱,自己私底下恩爱就好了,真的没必要秀出去,甚至被人放嘴上宣扬。尤其是棠威说的什么话——他说她爱美穿的少!

天呐,现场的人听了,以后提起她,第一印象就是“棠三奶奶特别爱美,结婚那日穿的太少还感冒了……”

而且重点是她没感冒,谁说她着凉感冒了?

蔺晗忙小小声、急速说:“我没生病,好好的。”

棠威也看出来了,他小新娘子健健康康的,脸蛋儿白里透红,眼神明亮有神,一点生病虚弱的样子也没有。他无语,抬头望去,花厅里乌压压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个传话的使女根本找不到。

……

突现的一群爷们将女宾们吓一跳。大方活泼爱跟男人交际的奶奶小姐们可都在外厅,那里唱戏跳舞,男男女女用扎一处,一双一对打的火热。会跟着稍微上了点年纪的太太们跑到新娘花厅的,就是这一个圈子里偏“文静保守”的。

不过谢沄沄绝对不是“文静保守”的一员,她纯粹就是为了逗新娘子来的,见人多,她更来劲,用力拍着手道:“新娘快说,怎么认识新郎,怎么被新郎攻陷,共浴爱河的。”说话火辣的叫几位小姐奶奶掩帕偷笑。

蔺晗侧着头,脸几乎触及棠威的西装外套,低声:“你表妹,她正逼问我你说过的情话。”

棠威松了口气后,抬头看过去,脸上带笑,眼神却透着警告,“谢沄沄,你一边儿去,别捣蛋。”

谢沄沄平日里颇有几分畏惧棠威,她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对上对下无往不利,唯独碰上表兄棠威没辙。

为什么……因为棠威也是一个受尽宠爱,要啥有啥的天之骄子,除却身为男士该有的风度,他从不让着谢沄沄,叫谢沄沄踢到不少铁板,累积了不少怨恨,今日就是来报仇的。

谢沄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气鼓鼓的,望了一眼棠威,又望向蔺晗,站起身鼓动众人,“新娘子耍赖皮啦,把新郎给叫过来了,新郎耍横,大家说怎么办?”

众人大笑,道:“不怎么办,新郎耍横,就罚他喝酒,讲故事。”

那些刚加入的爷们举高手鼓掌,道:“也别将其他的,就把刚才说一半的爱情汇报完。”

棠威和蔺晗想逃走,都被簇拥着走不了。

棠威举手求饶,笑叹:“我留着给你们汇报,新娘子去后面歇息歇息。”

大家还待不让,几位年长的太太颇为怜惜看起来娇嫩稚气、美丽可人的新娘,帮着说话,“你们尽管去闹新郎,新娘子这一日都能喘口气,是该歇歇。”

焦天慧站起来,帮着蔺晗开路,绕过帷幔,小门,到卧室中去。

门一关上,总算安静了。

蔺晗赶紧坐到沙发上来休息,焦天慧也落座,看着她直笑。

蔺晗问:“笑什么?”

焦天慧打趣,“我眼前坐着这么一位可人的新娘,怎么就不禁我笑了?”

蔺晗被她说的不好意思,故意转移话题,“陆姐姐呢?她早上仿佛来了,后来一直没见到。”

焦天慧叹了口气,道:“她是看着你入礼堂的,只是有些不便,先回去了,叫我跟你道喜兼赔礼。”

蔺晗多聪明,她立马联想到了那日大堂里见到的西装男人,今天人群里,她好像看到这个男人了,“焦姐姐,你告诉我,陆姐姐是不是躲什么人?”

焦天慧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摇头,道:“你大喜的日子,快别问这事。”

蔺晗早就疑惑此事了,坚持请焦天慧告之,焦天慧无奈,笑道:“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真要知道,问三爷,他也知道。”虽然如此说,焦天慧今日颇有些谈性,又迁就蔺晗新娘子的身份,便说了,“陆瑛她当年留学德国,跟另一位男留学生关系好,二人自由恋爱,不过那男子比陆瑛大几岁,早归国几年,家里给他娶了妻子,陆瑛的女儿,就是跟这位男子生的。”

焦天慧轻描淡写,但蔺晗可想而知远在德国的陆瑛知道被背叛的痛苦,即为陆瑛心痛,又觉得义愤,道:“这男人好不识货,陆姐姐何等人才,配谁配不上!”

焦天慧低头,将咖啡杯子轻轻的放在茶几上,道:“对有些男人来说,再美的容颜,也及不上权势诱人。”

她的话叫蔺晗不解,跟陆瑛交往以来,多少也看出点蛛丝马迹,陆瑛家世不凡,怕跟如今在位的陆总长有点关系……京里能压过陆总长家的,还有几位?这样的家世,那男人还瞧不上?

蔺晗细问之,焦天慧笑道:“小姑娘真好奇,今天不兴问这些不开心的事。”

如此挨到晚间,棠威回来了。他身上有着甜香浓郁的酒味,还有些微的雪茄气息,见到蔺晗乖乖的靠在床边看他的相册,便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

蔺晗径自低着头,又翻了一页,道:“你拍照都不爱笑,好严肃。”她看着淡定,其实紧张的不得了,手指若不是紧紧抓着相册,早就发颤了。

棠威道:“又不是明星,笑什么。”他侧着头,眼睛带着笑,去拉蔺晗的手,“今天……你开心不开心?”

蔺晗被逗乐了,道:“你的问题真有意思,谁结婚会不开心。”

棠威笑的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有,见过不少哭哭啼啼新娘子。”

蔺晗笑嘻嘻吐槽,“那肯定是新郎长相有问题,丑哭新娘子。”

她脑洞大开,棠威一怔之下,哭笑不得。

……

两人正说着情人间没营养的话,突然传来“哐当”“噗通”的声音,间杂着“哈哈”大笑声,一个人在窗外大喊:“……新娘子拐着弯夸你长的好,元桓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另一个说:“新娘子好眼光,我们三爷人称京师玉面小郎君。”

这时候来了一个不和谐的质疑,“玉面小郎君不是潘瑞吗?”

……

棠威为了打发这群人,只好又舍命陪君子,丢下新娘子去外头大厅……不然这群人闹着要进新房,死不肯走。

如此几乎到天亮,棠威才回来。

传说中的洞房,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蔺晗早早醒来,她睁开眼,不远处是一张熟睡青年的英俊脸蛋,零乱的头发,让这张日常看着比实际年龄成熟的脸稚气了几分。

蔺晗深吸一口气,她身下的床十分舒服,有弹力,不会过于松软,绫被滑溜溜的,被芯轻薄保暖,睡在里头,仿佛睡在云中,叫人舍不得起来。但是今天是新婚头一日,起不来也得起来。

她一个人穿戴整齐了,叫了使女带路,去拜见公婆,棠威仍旧呼呼大睡。

公婆年纪大,早起来吃了早饭。公公棠济臣温和淡然,婆婆谢敏也体贴,问过安后,谢敏跟她说道:“到我们家了,你就自在些,家里规矩不大,平日里各吃各的,节日里在一起聚一聚。”

“……家里人口简单,你的两位嫂子昨天认识了,都是好相处的,你两个妹妹还在读书,跟你年纪近,你们以后多亲近……

“……元桓什么都好,就是爱跟他那群朋友玩,好的朋友也罢,其中颇有几个不成器的,带着他混迹一些不堪的场所……你以后,这方面注意些,多管管他。”

蔺晗乖乖的带笑听着,一律点头,谁不喜欢乖孩子呢?谢敏欢喜,拉她坐在身边,夸了好几句:“好孩子。”

回转新房,棠威才醒,他睡眼朦胧,嗓音有些沙哑,道:“起这么早做什么。”棠济臣夫妻太过于疼宠棠威,是以对于这方面的规矩,棠威并没有放心上——因为他知道父母不会计较。

蔺晗坐在床边,歪着头看着他笑,“大少爷醒了,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