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银子和杨香寒的事,三郎一家谁也没有提起,只是破天荒的居然留下来过夜,口中说的是老早就想回家,只是之前因为房间的问题,只能遗憾的连夜回到镇上。
如此一番话,说的金蒋氏是内疚不已,怎么也是自个的儿孙,在家里居然连个房间都没有。她听后连忙就起身收拾房间,新哥儿两口子之前住下的房间本来就是留给三郎一家。
只是三郎两个儿子这般大,再和爹娘住在一起肯定不行,于是她干脆让双胞胎两个喊到了他们屋里,让永嘉永利睡到双胞胎的房里。
如此一安排,舒氏没有气才怪,只是从许氏一家子来到金家后,她是一句话都没有插嘴过,就是许氏有意和好,她也是板着一张脸,无视到底。
金蒋氏却不同,难得高兴一场,子孙又有那般大的福气,第二日一大清早,就亲自跑去买了半斤肉,早上就是丰富的一场。
按道理,像他们农家,早上虽然也吃一餐,可都是吃的前日的剩菜,可金蒋氏知道,两个孙子都是读书人,清早就起身读书,饿着肚子就不好了。
饭桌上,她是殷勤的夹着菜,不住的往永嘉永利碗里去,都快堆冒尖了。
小孩子馋肉,这都是知道的,可金蒋氏不知道的是,永嘉永利早就养挑了嘴,就这白水炖的肥肉是一点都不觉得好吃,甚至看到两个双胞胎堂弟一口吞下的样子,还有些反胃。
连忙吞下两口白米饭压下心中的不适。
没错,因着今年收成好,金蒋氏特意留下一些稻谷自家吃,没想到才不过几天,就有了用场。
白米饭带着扑鼻的香味,还没入口就感觉到一股馋意。
双胞胎更是连肉都没有那么爱了,一张小脸差点埋在饭碗里,拿着筷子的手使劲扒着碗里的米饭。
金蒋氏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往旁边的空碗里面夹着菜,米饭是盛的中间最软糯的一团,肉是夹的瘦肉。
许氏心中有些不明,她问道:“娘,这是给谁留的饭?”
“给你小妹带去的。”金蒋氏说着,眼睛还是在那碗里,她又伸出手夹了一些,小女儿现在干得活累,没吃饱可不行。
“对了,小妹呢?一天到晚都没见着她的人影,可是身体不舒适?”许氏这才想起家里面少了一人,虽然金芸是娘很宠的一个,可她这个小妹不但没被宠的刁蛮跋扈,性子到软弱的很,是一个很好拿捏的人。
因为碍着金老爷子的面子,金蒋氏是一直忍着气,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在饭桌上便也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你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让一个闺女去打铁。”
“打铁?”不知许氏就是金启双都有些诧异,许氏更是好笑,她道:“就小妹那瘦胳膊她能抬得起手锤吗?”
一听这话金蒋氏就不乐意了,虽然心中是有不满,但她偏偏容不得别人来说,再说了瞧着小女儿打铁的做派,不知道的觉得还以为是个老手。新哥儿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学徒,和芸儿比起来完全就像是个生手。
因着疼爱的女儿和长孙都长待在炉房,她没事也会往那边走走,时不时就看到新哥儿低垂着头向小女儿求问,那架势,就像是个师傅在教导徒弟呢。
她脸上的笑容渐消,说道:“怎么说话的,如果你小妹不是托身个闺女,你爹准得高兴坏了。”
许氏最为明清,金蒋氏脸一沉,她便知道她说的话定是引起了老娘的不满,她赔笑说道:“娘,您也别怪我说的不中听,可您也知道,小妹以后毕竟是要嫁人的,如今当个铁匠,身子骨承不承受得了不知道,就是身上的肉也会变的粗硬,这以后如何相看人家。”
这话到是说中金蒋氏心中的不安,她瞧着老头子做在一边,不声不响。
同时也想到了女儿这些天的做派,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管,老头子曾经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小女儿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人,让自个别乱插手,她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知道老头子也是有他的道理。
所以上次金芸上后山,她虽然满心担忧,却也没有阻拦,金蒋氏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放下筷子,端起那碗饭菜站起身,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再看吧,指不定新鲜感过去,你小妹自个也不乐意去了。”
看着金蒋氏离去,许氏也没在开口,饭桌上又是寂静一片。
她低垂着头,想了许多。
才不过一晚的时间,许氏就惊讶着老家的变化。
这才过多久,房屋修补了不说,家里还添了一头母牛,两个小侄子更是上了书塾。虽说家里日子好过了些,对他们来说利肯定是大于弊,可是对于优越惯的许氏来说,滋味并不是很好受。
因为相公是个童生,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两个妯娌也都是指望的他们这一房,平日里相处,虽说没有太过,可许氏也能感觉到两个妯娌时不时的讨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镇上的生活好了一些,她就有些担忧老家的人会跟着来拖后腿,这才生出了分家的念头。
上次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恐怕老家的人都能感觉得出来,这才对他们这一房感到了生疏。
如果早知如今,当初许氏一定会再多观望一段时间,也不至于现在弄的上不上下不下。
而至今吕氏带来的话,许氏并没有开口去提去问,如果她先开口,不管怎么样,爹娘都会认为她心有想法,还不如等金老两口提出来,到时候在根据他们的话,慢慢做决定。
虽然上午带话的人并没有说要用多少银子来赎回杨香寒,许氏也不清楚金蒋氏手中到底有多少家底,可施家是什么人?是镇上排的名号的富贵人家,想要再这样的人家里面去赎回一人,应该不易。
再来了,老家人像是突然做的这个决定,怕是在施府得到了什么消息。
要知道,之前杨香寒带回来的消息都清楚她在施府过的并不差,而现在金蒋氏突然向要赎人,怕是杨香寒在施府出了什么差错,所以,许氏根本就不急切。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想要在施家将杨香寒带回来,就算有银子也不见得有希望,那样的人家又怎么会缺那么一点的银子。
而现在对于许氏来说,最急切的是要将金蒋氏的心在笼络过来,还有的便是将老家的家底给摸个清。
吕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本想拉一个战友,却不想来了头狼。
村里的空气好,环境也很优美,可对于住惯镇上的一家子来说,却有些煎熬。
永嘉永利更是以读书为由,不想踏出去一步,村子里面都是土路,只要一出门,衣角上定会沾上一些泥土。要不就是碰到村子里面的野孩子,玩的浑身是泥的那种,看的两兄弟脸顿时就变了色,想也不想就专进了屋,闭门不出。
许氏看着也心疼,却还是丝毫不提起会镇上的打算。
当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后,金启双头一个受不了。
他从小就在农家长大,自然不会不适应。只是在外面结交广,突然处在这么个狭小的地方,难免心中有些憋屈。
好在,就在金启双快要收不住时,金蒋氏再次召集全家人商讨了起来。
金芸更是第二次从炉房内被叫了出来。
已经第七次的折叠锻打,而她给自己的目标是八次,也就是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打断,可想而知,金芸是黑着一张脸进得堂屋。
经过七次的折叠锻打,圆球大的生铁现在不过两个拳头的大小,里面的杂质经过不断的捶打,渐渐排了出来,生铁的颜色也不复灰尘更加的明亮起来。
没有使用一点的异能,光用她的一双手,她身上的力气,就将杂铁变为如今材质不错的铁块。
金芸比起其他人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她虽然没有使用异能,却能去感受生铁中的杂质,这正是如此,她才能将生铁里面的掺杂的杂质如此之快的排出去。
折叠锻打主要就是排除杂质,既然金芸能掌握,她便也不在这上面再下功夫,便给自个定了个八次的折叠锻打,八次之后,便又是下一个阶段。
在炉房的时间待得越久,越是动作娴熟,犹如鱼得水般,所以她真得不想在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而这时,金老爷子开口了,他的第一句话让大家不由面面相觑。
“当年四郎为何会被充军!”
如一滴水滴入热油中,在心中炸裂。
没有人开口,内疚的、心虚的还有不以为然的。
“那时候家里拿不出银子,所以。。。”吕氏轻轻道。
“金家儿郎可是四人,你们可还知当年四郎多大?”金老爷子再次问道,语气中并没有威严,却再次让人一怔。
没错,金家儿郎可是四人,当年金家被指派一个名额,并不是指定的金启全一人。
金启全那是只有十五岁,还是一个刚刚定下亲的半大小伙子,就这么一个小伙子被派去充军,面对杀戮的战场,可想而知能平安回来的几率有多小。
大朗的愧疚,二郎的默默无声还有三郎的心绪不宁。
金老爷子知道,将这话说开,三个儿子定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可他没有其他办法,唯独将以前划伤的伤口再次割开,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及时的清醒过来。
其他人也许并不明白,许氏却恍然大悟,她赶紧道:“爹,当年四弟可是自个跑出去的。”
没错,充军有多大的危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金家拿不出银子,只能交出一人,就在大家万分为难之际,金启全没有留下一字一句,偷偷一人跑去报名参军而去。
可是。
“那他这般做是为了谁?”金老爷子痛心说道。
是啊,他这么做是为谁?赌上了性命去到那个地狱般的战场是为了谁?
为了他的三个哥哥!
大朗二郎成了家,也有了不大的孩子,三郎更是马上就要成亲。在这些人之中,最不该去的便是他,十五岁的小伙子,面对精壮的敌人,还怎么去对抗,说不定拿刀都拿不稳。
三个妯娌顿时对望一眼,老爷子再说下去,这件事怕真的无力挽回了。
“为何不说话?”金老爷子望着众人,眼中充满了悲凉。
“爹,您别说了。”金启武首先支持不住,他本就是个软耳根的人,说的现在是燥红了脸。
“你们不是觉得我老糊涂吗?为了杨香寒一个外人,居然愿意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金老爷子微微摇着头,继续说道。
“爹,我们也不是不愿意帮,如果真是,在第一次的时候,我们也就阻拦您了。”三个妯娌互相使着眼色,舒氏是学聪明了,干脆闭嘴不言,吕氏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没法子,只能许氏开口。
她接着道:“香寒虽然与四弟定下亲,虽然没有嫁过来,我们也把她当做亲人,可这一次两次的,到底会寒了我们的心。”
“寒心,寒心的是我!”金老爷子蓦地拔高语调,他道:“我和你们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只有香寒那闺女还没有忘记四郎,将他挂记在了心里。”
这一番话说的许氏哑口无言,其实她心中也是敬佩。
杨香寒并不是没有寻个人家的机会,就是在施府也听说过施府的老夫人很是看重她,还出言要给她找个好归宿。施府老夫人口中的好归宿自然也不会是一般的寻常人家,可杨香寒却拒绝了,毫无犹豫的拒绝了。
金启全充军走了十五年,杨香寒独自一人十五年。
金老爷子这时弱下声,他说道:“就算不为香寒,也看在你们弟弟的份子上帮一把吧,如果没有。。。现在和四郎相伴,为他生儿育女的那个人便是她。”
“我明日就回镇上,寻个关系去探探施府的口风。”此时说话的居然是金启双。
旁边的许氏也是诧异的很,她连连打着眼色,金启双却不为所动。
其实,如果不是四郎偷偷跑去,最有可能充军的便是他。
虽然他只不过是一介书生,却在军队里能做个文职,比起上战场杀敌来的轻松的多,可当时他心中不愿,他想的是科举这条路,所以在家人万分为难之时,他什么也没有说。
四弟的死,他的责任是最大的吧,如果他去,活着回来的几率很大很大。
金启双低垂着眉眼,心中闪过的是一丝悔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