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上混迹这么久，我早已深谙有些话能说透却不说透的妙处。

城府这词，说白了其实大概就是阴阳怪气说些别人需要揣摩推敲后才能明白其中深意的话而已。下者，直述其所需，上者，却往往都是让人家自己去意味，最多，也就提点提点而已。

这提点越少，越深，得，那你的城府就越足。

我自然还远远称不上“高深莫测”，但索性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面也浸染出几分依葫芦画瓢的油滑，所以才能知晓这说话露三分，藏七分的精妙。

我不说我会和黑玉环合作，但他顾敏甘敢不朝那方面想么？

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眼镜蛇比大猛虎还要可怕，说不得哪天我真和黑玉环合作，那对他顾敏甘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无疑。他顾敏甘，不可能不去想那个可能性，也不得不被我将这个军。

这就等于是摆在眼前的双炮将军。

我就是想告诉顾敏甘，我随时可以将他，让他在这盘棋局中大败亏输，他要是不想被我双炮将军，那他要么就得把那个“炮”给灭掉，要么，他就得给我点甜头，拿个“车”什么的上来挡挡，当然，象、士，也行。

至于顾明安把那个“炮”夺过去，来反将我，这我觉得是不可能的，他和黑玉环在吉市这地方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谁都有过优势劣势，但说到底也谁都没能把谁给灭掉。这其中或许是因为两人本来就势均力敌，又或许是上头有人就希望看到他们两个这么作对，不希望有人称霸，但总而言之，他们两的仇肯定是不浅的，相比来说，我无疑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说俗点，那我就是个香饽饽。

我喜欢这种成为香饽饽的感觉，被人捧着，谁都不敢得罪你，谁都希望拉拢你，虽然到最后也很有可能会被人过河拆桥，但那到底是个八仙过海的过程，说不得香饽饽也能得到大蛋糕。做个几次香饽饽，我也有上瘾的感觉。

顾敏甘现在心里头想必不过是两种想法而已，要么动用身后力量以雷霆之势将我给灭掉，要么则是选择和我合作，共同收服黑玉环那个在这浮华城市中修炼得如妖孽般的蛇蝎女人。至于他先手去降服黑玉环，我觉得他没那本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和黑玉环僵持这么些年。

甚至，在我看来，顾敏甘还不如黑玉环。

为什么这么说呢？

顾敏甘五十岁出头，黑玉环却听闻好似不过三十，年轻就是本钱，饶是顾敏甘现在还能够和黑玉环分庭抗礼，甚至还要高出几分底蕴和城府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也更如即将落入西山的夕阳了。

我估摸着，我不来这吉市，到头来顾敏甘不会是黑玉环的对手。

当然，我说的话也未必就准，毕竟说到底我也是个局内人而已，我的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城府在某些人看来说不定足以让人捧腹大笑，嘲上句好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傻瓜。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没跳出这个圈子，那你永远都可能是别人眼里的傻瓜，没跳出三界五行的孙悟空，说到底也不过是只妖孽些的猴子，如来老儿翻手便可镇他，更何况，能和如来扳手腕的腹黑神仙可还要不少。

我现在大抵就相当如猴子那样的妖孽而已，妖焰无双，威风无两，挟带着妖王之势要在这泥沼里成就威名，殊不知，岸上人随随便便往我身上扔个石子，我就得冒着泡地沉到淤泥里去，再也爬不出来。这也就是有殷老罩着我，要不然，我估计早就沉得连头发梢都见不到了。

在顾敏甘走后，我在房间里发了会愣，看似高深的吐出两个眼圈，转头问叶智明说：“智明，你说黑玉环会不会过来找我们？如果她不来的话，咱们难道还去主动联系她个娘们，会不会太掉价了？”

他皱皱眉，好似是遇到什么伤脑筋的事情，他每次动脑筋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这样，但我却总觉得他是在装，因为我并觉得以他的妖孽脑袋，这世上兴许真没有太多的事情能让他伤神，除非，是有个农民当着他面问他：“你知道上山四只脚，下山三只脚的动物是什么动物吗？”

果然，叶智明蹙眉也就是个瞬间的事，眨眼间他那清秀的眉毛便又舒展开了，他说：“一个女人，能够在男人为尊的道上混得这么风生水起，就算我们主动去找她，也不算掉价不是么？再说了，你就不想见见或许能和你那个诺丝姐姐相媲美的女人？”

我苦笑着说：“别加上那个‘你’字，我担待不起。”

叶智明高深莫测外带着几分揶揄的笑：“不是担待不起，我看你是不想担待。”

我没好气地踹他：“你丫的，殷老派你来是让你给我出谋划策的，不是让你来管我的私生活的，你丫是不是收诺丝什么好处了？”

他没再还嘴，更没还手。

我得意洋洋地吐出个烟圈宣示我的胜利，对付他这样念头百转千回的无敌大妖怪，就得拿出我刁民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气势，百试不爽。以前我在乡下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面也有不少吃得很开，人际关系很好的同学，他们往往能够不露面便把你玩弄得遍体鳞伤，对付他们那样的人，我就是带着黄有宝和梁世滨直捣黄龙，杀到他们教室里把他们摁着狠揍。事后？呵，事后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呗！

我以为，我在吉市这次仍然能够顺风顺水，拿下吉祥山庄，继续延续着我战无不胜的威风的，但到这天夜里，我没能等来顾敏甘、黑玉环的电话，倒是殷老主动给我打电话过来了，他的话，整个就把我的布置给打乱了。

他跟我说让我别拿吉祥山庄，在吉市周旋周旋，做做样子就回湖省县城或者是玉石山庄去，要么，就回到海门大学老老实实做个学生。说这话的时候，殷老的语气里还带着骨子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闹不明白，殷老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打算。

现在，我威风正盛，难道不是肆意扩张，大耍威风的好时机么？

但，我知道的是，殷老下定的主意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几句牢骚就能够改变的，他是下棋的人，除去要遵循棋局的规矩之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根本不用理会我们这种棋子的呐喊。

所以，我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说好。

我的态度，让得殷老都有些古怪：“你小子这次不和我发牢骚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再怎么耍牢骚不也还是得听您的么？

殷老就在那边笑，说你这个小子现在是越来越精明了。

我卖乖的干笑两声，他没再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虽然我现在是真搞不明白殷老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哪里会发牢骚啊，我心里绝对是欢天喜地的。廖川谷死了，我现在还在道上混，完全就是因为殷老的命令，他现在让我撤退，那就是给我放长假了，我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折腾这么久，我也想歇歇了。

孙悟空那金箍棒，也是十万八千斤，就算以他的神通耍久了也会累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就不想弄清楚殷老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抽根烟之后，我就把叶智明给叫到我的房间里面，跟他把殷老的意思给说了。没曾想，这个命令殷老竟然是没有传达给他，这从叶智明听我说完后那深蹙的双眉上就能看得出来。

好半晌，他说：“你确定是殷老打来的电话？”

我说你这不是逗么，殷老的号码我还认不出来？他的声音我还听不出来？

叶智明突然笑哈哈地拍我的肩膀，那肆意张扬的神态如同他浴袍下面，双腿之间露出的些微狰狞，“这可是个好事，你发达了，以后整个国内，道上估计都没人能够压制你的威风和气焰了。”

我还是不懂，问他：“什么意思？”

至于他胯下那玩意儿，我自动忽视了，他是个色中饿鬼，在被我叫过来之前说不定就和哪个美女在房间里面调情呢，再说了，我的资本比他可雄厚不少。

他自顾自在我房间沙发上坐下，说：“殷老让我们在这里做做样子就撤退，肯定不会是认为我们最近威风太盛了，他还巴不得我们尽快把六大山庄给摆平呢，突然叫我们撤退，我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殷老有把握把北方的那些人给收了，北方动荡，南方的人肯定会收敛，上面那些人不蹦跶了的话，我们再闹腾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顺势而为做个乖孩子，也可以避免遭受枪打出头鸟的局面。”

我又掏出根烟来点上了，“你确定？”

这次他没有再蹙眉，很肯定地点头，说：“放心吧，跟殷老我比你久多了，他老人家运筹帷幄的本事不是你我可以相比的，听他的准没错，再说了，反正这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就当放个长假呗，等什么时候北方的风声过去了，那些人再出来蹦跶了，又会轮到我们出来耍威风了，借着这段时间，咱们就好好的把手里头的三个山庄给管好，让那些人看看咱们的本事。”

我顿时明白了叶智明的想法，孙悟空不也是渡海之后才学的法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