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晚稍稍抬起头,一张满脸震惊的面孔就映入她的视野里。
镜子里的那个人,眉是弯弯的眉,眼是红红的眼,眉宇之间满是愁容。镜子里的面孔跟照片上的,五官有出奇的一致。只不过,相比之下照片里的那人更招人喜爱。
灿烂的笑容绽放在稚嫩的脸蛋上,犹如连绵春雨里的一缕晶莹的阳光,照亮了整个阴沉的世界。
这种阳光,是此时的她最缺乏的。难怪连她都不喜欢自己了。
可是照片里的人是年少的自己吗?
这是她和秦深多年前的合照吗?
林依晚用力地甩甩头,似乎想要把藏在脑海里的记忆翻出来。然而,任凭她如何努力,终究还是徒劳的。她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年少的她,更别说关于秦深和她相处的画面。
没有,里面的人不是她。
林依晚得出了一个果断的结论,随即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个跟自己的面容如出一辙的女孩子是谁?
“瑶瑶……”
“你有个双胞胎妹妹。”
……
李慕玥和秦深的话在她的脑海不断交织,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纵使她多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事实依旧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颤动着的手拿起沉重的相框,失落地呢喃道:“这是秦深和我那个所谓的胞妹,林依瑶的合照。是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回应,但林依晚早已断定了这个确凿的事实。
原来他们很多年前就已经在一起了。
原来她只不过是她妹妹的替身。
原来这一切的答案竟然这般简单。
难怪他会那么轻易就接受了政商联姻。难怪秦深那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难怪他会这么狠心地抛弃自己。
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简单不过的原因,他真的不爱她。
呵,她为什么会那么傻?她为什么会认为爱情是那么容易就唾手可得?如今她这个样子,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林依晚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痛很痛,紧紧地揪在一起,让她沉重得无法呼吸。
冰冷的泪水冲开了眼眶的禁锢,肆意地冲刷着她苍白的脸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狠心地利用自己?为什么从没见面的妹妹会那么幸运地得到秦深的爱?为什么!
林依晚激动地把那张幸福的合照扔进垃圾桶里,玻璃破碎发出的声音犹如她此时崩分离析的心。
她好恨!她好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会爱上秦深!
在这间没有人的房子里,她终于可以尽情地嚎啕。
这儿没有人看见她的狼狈,没有人会给她投来同情的眼光,她可以任意地哭泣流泪。
锋利的玻璃碎片将久远的照片剖析成破碎的几块,再也不会完整了。
林依晚嘲笑似的勾起了苦涩的弧度,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别墅。
在她离去之后,别墅里的灯光渐渐地熄灭了,安静得仿佛这里从未有人闯入。她没有进去过,也没有人出来过。
林依晚的心,去时比来时沉重多了。重重的脚印在薄薄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孤单的痕迹。
她当初就不应该顺着自己的心随意地闯进别人的空间里,不然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得越多,她的心越难受。
那个房子应该是林依瑶和秦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吧?呵,那个地方承载着别人的欢乐,却是她悲痛的源头。
如今,定期回去打扫的人是谁?是秦深的人吗?还是秦深?
她找不到任何人给她准确的答案。她只知道秦深很早以前就来过沪城了,而且陪他一起来的人就是林依瑶。
从来没有来过沪城的是她,仅仅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林依晚忽然觉得这个繁华的城市充满了落寞,一个人的落寞。
她想片刻不停地离开这个冰冷的城市。
不再回去羊城,也不再回去东城。她只想逃离这儿,逃离秦深的圈套,永远不再踏足这些个伤心之地。
放在包里的手机用力地震动着,可是挽着它的人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夜色已经很浓重了。自由的雪花从高处的天空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落在她的发梢上,但是行走在寒风之中的人,只觉得心很痛,很沉重。
肌肤的冰冷已经没法刺激她从悲痛之中回过神来。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安地震动,但是她一心决意走在没有尽头的夜色里。
墙上的挂钟已经搭在十点的刻度上,可是门外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晚晚怎么还不回来?”
“她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李明君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着急的心跳跟着响亮的秒针一起颤抖。都在这儿等她这么久了,为什么晚晚还没有回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挂钟上的时针,担忧的眉心紧锁成鼓鼓的一团。他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迅速地滑动了几下,“小玥,你们现在在哪儿了?怎么这么晚还不送晚晚回来?”
“嗯?什么意思?你是说晚晚还没有回去?”
听到李慕玥的话,他的心都凉了半截,“你没有跟晚晚在一起?”
“对啊,她不是应该很早就回去了吗?”
“什么?你确定她已经回来了?是你送她回来的吗?”
“没有,晚晚说要在沪城逛逛,让我不用送她。我以为她会很快回去的。”
“晚晚第一次来沪城,她也没有问过我这里的地址。”
“她该不会是迷路了吧?也不对,这么大的人迷路了也会打电话给你问问吧?”
李明君担心地紧抿着双唇,一想到羊城那个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他的内心就越发的慌乱。
“你先别着急,你打过电话给晚晚吗?”
“我打过了,可是她没有接。”
听到自家弟弟如此着急,李慕玥无比的自责,“哎,都怪我。我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呢?我应该亲自送她回去的。要是她真的因为这样出事了怎么办?”
他知道这个时候干着急没有,还是先找到林依晚再说吧。
“没事,我出去找找看。”
“行,我也派人帮你找一下。”
“好。”
挂掉电话之后,李明君便急匆匆地披上外套,跑到大街上寻找林依晚的身影。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也不接电话?”李明君一边开着车,一边着急地拨打林依晚的电话。话筒传来的嘟嘟声,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感到讨厌。
机械的提示音沉重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让他的心也随着慢了半拍。
车外的雪越来越大了,晚晚会不会穿得不够暖?晚晚一个人在漆黑的街头游走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被那些人抓走了?
一连串的担忧促使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油门。
幸好他们住的别墅只有一条路通往城区。沿着道路走,绝对不会错过林依晚的身影。但他不确定的是,林依晚现在正在沪城的哪个位置。
李明君远远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木讷地行走在风雪之中。刻在脑海里的身影很容易就在对应的位置找到了辨识点。
那是晚晚!
李明君一把踩住了刹车,连汽车都来不及熄火,就跳下车直奔到她的身边。
“晚晚!”
李明君像是抱住了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似得,紧紧地把瘦弱的人儿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非常罕见的没有抗拒地推开他的接触。李明君敏锐地察觉到不妥,稍稍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仔细地检查一遍,“晚晚,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像是被抽掉了灵魂的人儿闻声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只是木讷地看着他,“明君,是你啊……”
她的双颊已经冻得发红,头发上挂着晶莹的白色雪片。李明君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痛心地催促道:“晚晚,我们先上车吧。”
夜间开车要比平时多耗费一些注意力,李明君只能偶尔转过头飞快地偷瞥一眼她的低落。
坐在车里,呆滞的林依晚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并不打算开口解释什么。
安静是她习惯的安静,但是李明君却对此时一言不发的她充满了担忧。
“晚晚,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抽回了一缕的思绪响应他的话。林依晚反应迟钝地敷衍道:“我?我……我在路上看见武益鸣,我跟他去医院看了武阿姨。”
林依晚忘记自己除了秦深和宋怡之外,就没有在别的人面前说过自己跟武家之间的渊源。
李明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他们是你的亲戚?”
“武阿姨是我的邻居。她以前对我很好。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
李明君知道她有一个家在东城,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理解错误,“是东城的邻居么?”
林依晚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他们什么时候搬来了沪城?”
“之前武阿姨因为煤气中毒昏迷了,益鸣哥他们带她来沪城看医生。”
“现在好了吗?”
林依晚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没醒。”
“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不妨告诉我。”
“嗯。”
车厢里再度出现了死寂一般的静默。
如果说林依晚之前的情绪是低落,那么现在的她便是失去了思考的灵魂。李明君隐隐觉得今晚的她有少许不妥,他担心地问道:“晚晚,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嗯?没有。”虽然她嘴上说着没有,但是微微上挑的眉梢出卖了她的口是心非。
李明君知道直接追问下去,并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
“今天跟小玥出去逛街开心吗?”
“嗯。”
“多点出去走走,会对你身体有好处。”
“嗯。”
即使每一个问题都能得到对应而且合理的答案,但李明君明显察觉到她的回答总是比平时慢掉了半拍。
她心不在焉,她在想着别的事情。
他想知道,可是她不愿意说,李明君只好凭着自己的想象力去一一试探。他能想到的最大一个可能便是,“晚晚,今天小玥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
她的回答越是干脆就越有问题。
“什么也没说吗?”
林依晚一直处在半游离的状态,听到他的话,疑惑地反问道:“说什么?”
“如果小玥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感觉难受的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小玥她……她只是担心而已。”
“嗯。”
“是不是因为武阿姨的事,让你感觉心情沉重?”
“嗯。”
他们的车很快就到家了。林依晚猛然发现原来她刚才就在离家不远处的地方。
一直失去焦距的目光移到李明君的身上,“我们住的这里是叫什么名字?巴林雅舍吗?”
“嗯,是巴林雅舍。怎么了?”
“没有,我就问问。”
得到答案的林依晚再次恢复沉寂,像死一般的沉寂。人活着,心却死了。
原来不是她的潜意识里藏有一个地方,而是她或许在无意中记住了这个地方的名字,巴林雅舍。
她没有刻意去记忆住的地方,但是她在无意中记住了。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只是生命中的每一个必然。
她会去那个别墅,不是因为什么超神的存在,而是她自己强烈的第六感罢了。
为今天晚上的事件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林依晚便释然了。今天晚上的偶然,不过是为了让她知道,原来她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替身罢了。
今天突然得知的这个事实已经把她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她没有任何的力气再去敷衍别人。
“明君,我累了。我先回房间休息。”
林依晚打开安全带的扣子,下了车,没等李明君一起就自己先走进了屋子里头。
“你竟然带了她去见艾米尔。”
“是又如何?”
“我说过,不能让她跟艾米尔接触。”
“你究竟想对晚晚做什么?”
“你没有资格知道。”
话筒里的声音比往常更冷,顿时激起了武益鸣的怒火,“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没有资格知道。”
“你!”
“你最好为你的行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