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想要了解的事情,就一直孜孜不倦地追问下去。这一点,鲍米花跟自己很像。然而不同的是,鲍米花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而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却寥寥无几。

她现在的脑袋一片混乱,想要追问的事情很多,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林依晚烦恼地拉着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试图不去面对别人的关心。

难道是孕期抑郁症?她早就听说过这个名词了,今天总算第一次见识到了。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消息。鲍米花担忧地伸手扯了扯被子,劝说道:“晚晚,你怎么了?有事可以跟我说,不要闷坏自己。”

“我只是累了。”

“那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攒点力气再睡?”

“不用了。”

“那好吧。”

房间里的空气再度安静下来,可是林依晚却感觉心头更压抑。

蒙在被子下的手不安地露出来,然后再缓缓地露出自己的脑袋。她睁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花花,你有喜欢的人吗?”

灵动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嗯?”

林依晚又重新问了一遍,“你有喜欢的人吗?”

确认她问的是这个问题,鲍米花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肉呼呼的圆脸不自觉地勾着嘴角,“没有喜欢谁。”

事实上,林依晚并不在乎她的第一个答案。她只不过是想要给一颗烦乱的心找一个能够安定的答案。

“如果你发现他欺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我会生气,可能还会暴打他一顿。”她鼓着腮帮子回想着自己对雷俊的反应,“可能也会好几天都不理他。”

“你不会心疼吗?”

鲍米花疑惑地皱起了眉心,反问道:“疼?为什么会疼?生气都气饱了。”

林依晚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认真地思索着她说的话。心痛?生气?她只感觉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让她无法平稳地呼吸。

说着说着话,床上的人又跑神了。鲍米花没有等到她的回应,鼓着腮帮子认真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

想什么东西想得那么入神?鲍米花联想起今天进来病房后到现在,林依晚的种种表现,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哦!我知道了!晚晚,是不是boss惹你生气了?”说到后面,鲍米花悄悄的降低了音量,生怕会被别人听到她在非议自己的老板。

干涸的唇瓣微微地动了动,“没有。”

“那就是boss对你说谎了?”

“呼……”林依晚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吭声。

林依晚选择了沉默不语,但她的神情分明就是默认了这个猜测。

boss的事情,作为下属,她本不该过问。可是,她现在只不过是在关心朋友。鲍米花再三权衡,决定还是越举地去过问。

“晚晚,boss跟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那你难过什么呢?”

难过什么?她真的不能体会一下自己的感受吗?林依晚双手撑着床垫,艰难地坐起来,“花花,拿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鲍米花今天早上来得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刷新网页。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林依晚,“呐,给。”

解开了密码锁,纤细的指头在宽大的屏幕上快速地跳动着,在搜索栏里输入了秦深的名字。

鲍米花不知道她拿着自己的手机要做些什么,眼睛一直盯着她滑动的指头,“晚晚,你要干嘛呢?”

“你看。”林依晚很快就把搜索结果递给她看,“你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鲍米花接过手机,眼睛在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顿时瞪得老大了。她震惊地问道,“晚晚,这是怎么回事?”

林依晚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也不知道?”

见她一脸真诚地摇了摇头,林依晚追问道:“雷俊没有告诉你?”

“没有。”

秦深他是害怕身边的人会告诉自己这件事,所以连鲍米花也不透露么?可是,他真的如此天真地认为,他不说或者是刻意隐瞒,她就不会知道吗?

如果是别的普通人,或许还能忽悠她一段时间,可是他偏偏是一个耀眼的公众人物。

她失落地呢喃道:“他要结婚了,然而新娘却不是我。”

“晚晚,你不要这样,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还能有什么误会?他们要结婚的消息已经公诸于世了。还有假的吗?”

都怪自己今天起得太晚了来不及看手机,不然就能提前向雷俊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鲍米花懊恼不已,可是此时她也没法确定事情的真实性。然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稳定林依晚的情绪。

“不着急,我去给你打听一下,说不定真的是有什么误会。”

林依晚也很想说服自己暂时缓一缓,可是一个比一个有力的理由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里,“以秦家在羊城的势力,你觉得那些媒体杂志敢乱报道吗?”

“晚晚你想想,要是强迫或者诱导他们发布消息的人是比秦家更厉害的人呢?”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太可信。

“你觉得在羊城还能有多少个这样的人物?”

“有啊,姓佟的那个老狐狸啊。”

她的说法似乎有点儿道理,但林依晚依旧存有很大的疑惑,“要是这消息真的是佟来锡单方面公布的话,这样的做法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鲍米花竖起了一根指头朝她挥了挥,“好处多着去了。最起码的一点,成功地让你对boss产生怀疑。”

不得不承认,鲍米花真的戳中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林依晚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脑海里不断地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看见林依晚再次陷入了沉思,而且脸上浮现的情绪明显平静下来了,鲍米花暂时舒缓了一口气。

要想真正把林依晚哄开心,只能靠boss亲自出马了。

“晚晚,你先别想那么多。我去帮你问一下雷俊。”鲍米花刚拿起手机忽然又觉得不太好,“还是不了,我觉得晚晚你亲自问boss会比较好。”

忧郁的小脸紧皱在一起,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我想boss现在可能忙着处理这件事,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解释清楚。也许再耐性等一会儿,boss就会过来了。”

林依晚无措地点了点头,“好吧。”

鲍米花好不容易终于舒缓了一口气。她把保温盒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晚晚,先过来吃点东西吧。”

“嗯。”

鲍米花今天准备的是她最喜欢喝的及第粥和广式肠粉。可是,美食对她的诱惑性向来不大,更何况是她现在的心情如此的糟糕。

动作缓慢的玉手轻轻地捏着勺子往嘴边送上几口清晰的粥水,就怎么也喝不下去。

在鲍米花的注视下,林依晚情绪低落地把手里的勺子放下,拿起纸巾擦拭着干净的嘴唇。

“饱了?”

不苟言笑的粉唇微微动了动,“嗯,吃不下。”

鲍米花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盒子,担心地皱起了眉心,“吃那么少,你的营养会跟不上的。你不吃,你肚子里的宝宝也要吃的。”

鲍米花说的都是真理,而她也懂。可是再次拿起的勺子还没有伸到嘴边,一股止不住的恶心就从胃里翻涌而来。

“真的吃不下了。”林依晚一说完,就捂着嘴巴往洗手间里奔去。

大概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孕吐都会变得强烈了吧。

身心疲倦地从厕所里走出来,林依晚的脸色比平日惨白了一度。

她接过鲍米花递给她的温开水喝了一小口,便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花花,把你的手机拿给我。”

要是平时林依晚想要手机的话,或许她还能毫不犹豫地递给她。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把通讯工具递给她,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鲍米花的手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支支吾吾地婉拒道:“手机辐射太大了,晚晚你还是少玩一点吧。”

林依晚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语气比往日多了一点严肃,“秦深不是让你服从我的命令么?”

听到她这话的时候,鲍米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剑狠狠地划了一刀。她能明显地察觉到林依晚对待自己的态度变了。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在林依晚的眼中她与自己的关系是不折不扣的主与从关系。

从一开始,鲍米花就清楚知道她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可是当林依晚真正地接受了这一点,却反而轮到她自己不适应了。

鲍米花低着头轻声地回应了一个简单的音节,“是。”

纵使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但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林依晚的手里。

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滑动着,不停地翻阅着每一篇刺眼的文字。

“林小姐,你是在找什么吗?”

林依晚一心扑在秦深公布婚讯的这件事上,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人对自己的称呼已经悄然地发生了变化。

“没什么,我就随便看看。”林依晚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专注的眼神全都落在屏幕后的字眼上。

每一篇的报道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无一例外地称赞着秦深与佟馥雅的天作之合。

别人的赞美与祝贺落在林依晚的眼里,全都化作了锋利的锐针,一下一下地扎透了她的心。

一股酸感涌上鼻尖,湿润的泪水充斥着她的眼眶,似乎随时都要冲出桎梏倾泻而下。

林依晚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不断地在心里无声地劝说着自己。

先耐心地等一等,或许秦深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他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一定不会欺骗自己的。再等一等,他会来跟自己解释清楚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白天到黑夜,到了以往他该出现的点,满心期待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

林依晚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她再度拿起手机,终于下定决心拨打那则熟记在心头的号码。

嘟……嘟……嘟……嘟嘟嘟……

平缓沉闷的提示声在漫长的回荡中变成了一串急促的嘟嘟声。

话筒里长而急促的提示声,就像是心率检测器中笔直的绿色线,宣告着林依晚此时的心死。

一整天了,秦深没有来,他也没有接听自己的电话。

以往,电话响起的第一下,第二下,他就会及时地回应她的呼叫。

如今,他变了。

他已经不再时刻为她准备着了。

他已经心狠得不再愿意花上哪怕仅仅是一分一秒去面对她了。

昨天晚上,他还把她紧紧地拥抱在自己的怀里。怎么只是过去了一个晚上,却什么都变了?

汹涌的泪水溃堤而出,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知道林依晚今天的状态不好,鲍米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看见她颓废地坐在病床上无声地抽泣着,鲍米花焦虑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

或许今天早上她说的“命令”只是一句气话,或许她真的是认真的,然而,正好让自己正确地认识到她们两人地位的悬殊。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守候在林依晚的身边,等待她的boss过来安慰林依晚。

一天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林依晚靠在墙壁上哭泣得太久,累得昏睡过去了。

寒冷的冬,安静的夜晚,林依晚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宁。

当晨曦再次驱散了寂寥的夜,温和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射在林依晚的眼睛上,轻轻地唤醒了这个不安的人儿。

天已经亮了,人心却凉了。

微微颤动的睫毛扑了扑,露出忧伤的眸子。林依晚感觉头沉得发胀,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头,一手艰难地撑着床垫坐起来。

惺忪的眸子在宽大的病房里细细地搜寻了一圈,除了自己和鲍米花以外,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秦深他没有来。

坐在病床上一脸失落的人儿却勾起了跟脸上的神情迥然不同的微笑。

艰难勾起的苦笑,写满了所有的悲凉。

昨天晚上,她就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来了,无论多晚,她都会原谅他。即使他昨晚没有过来,只要今天早上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身影,她也会原谅他。

只是,他没有来。

也许,前两天靠在他怀里说着反对佟来锡的那些话时,他就在无声地嘲笑着自己。

也许,他现在正和佟来锡一起笑话着她的无知。

也许,她只是爱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