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这样做是不是……”说话的是太子。早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大军还没到昭莫多的时候,索额图已经吩咐让人扣下了一部分粮草,而那个时候康熙也没料到在京城的索额图如此大胆,只当是军需补给没跟上大部队而已。
索额图早就算好了时间,估计现在远在昭莫多的大军已经快没粮草了。若不是江南科场案和直隶雪灾的事情一起爆出来,他和太子也不至于这么铤而走险。圣上之所以没有追究直隶赈灾款的事,只是因为出征在即,太子需监国。事有轻重缓急,圣上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再生枝节。只要大军得胜归来,圣上会不会秋后算账谁也说不好。
“殿下,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您万不可妇人之仁啊。”
太子听了索额图的话,脑海中刚刚生起的的一丝犹疑又被压了下去。是啊,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又怎么能退。想想跟皇阿玛一起出征的大阿哥,如果要是得胜归来自己怕是更要压不住他了,况且还有江南和直隶的事。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思绪沉声说道:“那一切就按外叔父说的办吧。”晚间回到毓庆宫的太子想着从小教养他的康熙,想着自己与皇阿玛相处的一点一滴,一个人在书房呆呆的坐了大半夜。
而此时的胤禛正在与葛尔丹的伏军苦战。草原上的雨还在一直下,浓墨般的云层低低的压在远方的天际线上,仿佛触手可及,云层中有一道道犹如银蛇的闪电快速划过。远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在众人的视线内出现了一支人数不少的骑兵部队。虽然已经料到会遭遇埋伏,但是胤禛还是没想葛尔丹的骑兵会来的如此之快。
看着对方奔驰而来的骑兵队伍,萨布素大声命令道:“冲过去”
在得到命令之后,士兵们顿时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架势,然后在一声尖锐的哨声之后,向奔驰而来的骑兵队伍冲去,都是骑马速度本就不慢双方又是在对冲,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旷野之上,两股铁流就迎面冲撞在了一起!如雷的马蹄声,将所有的惨叫惊呼全部压了下去,让人惊心动魄的惨叫声,和利刃刺入皮肤的闷响声不绝于耳。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们与对方的骑兵厮杀在一起,片刻工夫后就有无数人落马!
因为地形不熟悉,士兵又不适应草原的雨季,西路军队一直处于劣势,只能且战且退。
“四阿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肯定抵挡不了多久的,还是向圣上那边的中路军求救吧。”萨布素也没有办法。情况危急,如今军中还有个皇子,若是有什么闪失自己出事了没关系,就怕远在京城的全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啊。
“将军,依你看这噶尔丹的骑兵大概多少?”胤禛在马上观察了下前方的战势问到。
“这也说不好,这样的天气也看不清太远的地方,而且准葛尔部的骑兵向来以行踪诡异出名,咱们还真不好估算这叛军大概多少。”
胤禛听萨布素说完看着在前方厮杀的将士,双目中眸光冷凝,冷声道:“将军放讯号吧。”复又转过身去对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喊道:“四营的兄弟们跟我上!杀出一条路我们就能与大军汇合了,不然咱们大家都得葬身于这草原,京城里还有我们的妻儿老小在等着我们,你们都是我们大清的巴图鲁定能将这些叛军杀的片甲不留。”
后面的将士听到胤禛的声音,萎靡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些,看见胤禛说完踩在马镫上的双腿一夹便向前方冲去,也纷纷举着军旗,提着战刀催马跟着胤禛一起向叛军发起了冲锋。
前方的清军几乎是第一个冲锋之后就无法阻挡的溃败了下来!在两军刚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一开始冲在最前面的还勉强保持了完整冲锋队列把葛尔丹骑兵的冲锋势头挡了一下,可随着对方骑兵勇往直前的冲锋,胤禛这边的队列顿时就被葛尔丹的骑兵切了开来!
队伍被凿穿后,葛尔丹骑兵一个个都露出冷酷凶狠的眼神,挥舞起来的马刀,尽情的收割着清军骑兵的头颀,那些第一波就被从马上撞下去的士兵,根本连翻身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随即冲上的大队骑兵,无数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胤禛伏身在马背上,眼放寒光的向前方奔驰,当他冲入厮杀的战场时到处都是金属撞击的声和受伤士兵的哀嚎声。胤禛手握长刀与敌人厮杀,此刻他异于常人的五感终于帮了他的大忙,让他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对方骑兵的袭击。
也许是从他的衣服看出了他在军中的地位,对方的骑兵都集中兵力往胤禛这边攻来,渐渐的随着倒下去的清兵越来越多,胤禛他们的情势也就越来越危急。
这一轮冲锋给萨布素留下了片刻喘息的时间,萨布素迅速的拿出讯号弹点燃,随着一声尖厉的声响,五彩的烟雾升到高空中散开来,“希望另两路大军能看见吧。”萨布素看着慢慢消散的烟雾喃喃自语到。
三阿哥与五阿哥所在的东路军因为离的远并未看见西路军的求救信号,中路军这边因为离西路军不远到是看到了。
不过现在中路军的气氛很是肃杀冷凝,因为康熙病倒了。前些日子行军时因为军队粮草短缺,康熙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一天只吃一顿饭,又喝了不干净的水现在就得了痢疾,如今中路军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郡王,我们的粮草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圣上病倒了,裕亲王福全率领的东路军离的又远,如今军中能压阵的也只有大阿哥了。孙思克因康熙二十二年主张暂缓进兵四川而被追责,罢提督,夺世职给弄怕了如今情况危急更不敢擅作主张,有什么都为大阿哥马首是瞻。
胤禵听孙思克说完,想到在京城监国的太子冷哼一声道:“荩臣大可不必担忧,皇阿玛离京前就已经安排了李光地从南京那边准备了粮草,押送粮草的部队不出两日就应该到了,眼下要紧的是皇阿玛的身体。”
孙思克听胤禵说完后,想到大军短缺的粮草,京城监国的太子以及李光地从南京筹备的粮草暗暗吸了一口冷气,看来皇上对京城的哪位怕是早有防范啊。
“可是,随军的太医都拿不出好的方法来,这……”正在两人愁眉莫展的时候,负责放哨的士兵来报西边大概一百里看见了要求救援的信号。
孙思克与胤禵听完那士兵的来报后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了谱,看来西路军那边已经遇上葛尔丹的骑兵部队了。
孙思克还是老样子,不出头不拿主意一切看大阿哥的。大阿哥坐在军帐中想着那天桃花林中的女子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孙思克咳嗽了声大阿哥才缓缓说道:“先一队人马去探探虚实,在葛尔丹的老巢门口还是小心点好免得中了埋伏。”
孙思克一听大阿哥这么说,再想想西路军里的四阿哥,就知道大阿哥打的什么主意了。军中的信号弹都是由主将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主将是不会放出讯号的,况且萨布素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怎么会鲁莽,大阿哥这是要送西路几万大军去死啊。孙思克差点忍不住开口劝诫,但是想到之前的事又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博顿所在的小分队刚好接到了去查探西路军消息的任务,想到西路军如今的处境博顿不禁为四阿哥担心起来。当初大军里都在传沙皇将出兵援助葛尔丹,随军大臣都劝圣上退兵,正是考虑到若中路军退兵,西路军将面对巨大的压力圣上才力排众议坚持不退的。
可如今直郡王因为一己之私不肯派兵救援,自己这一支小分队去无疑于杯水车薪,若是圣上还不好这十万大军怕是要折在昭莫多了。
“呸,就咱们这小猫三两只不明摆着让我们送死去呢吗。”与博顿一个小分队的男子骂到。
博顿听到只是叹了口气,“走吧,军令如山况且我们若能探明真假也好早些救援西路军的兄弟们。”
“哼,都当这军营里多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呢。”男子嗤笑了声接着说道:“这求救讯号弹都在主将手里,我看这就是上面的人诚心罢了。”
“得了,少说几句吧该集合了。”博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男子又吐了口吐沫才跟着博顿出了帐篷。
当博顿的小分队还在路上的时候,萨布素与胤禛已经渐渐抵抗不住了,士兵本就因粮草短缺又连日赶路而弄的人困马乏,对上噶尔丹彪悍的骑兵已经是在殊死抵抗了。原本想着中路军那接到求救的讯号会迅速派人来驰援,萨布素与胤禛哪里想得到皇上此时已经病倒。而接受指挥权的大阿哥又存了别的心思,他们的性命此时都危在旦夕。
此时远在京城的伊尔哈还不知道胤禛性命危矣,正与苏嬷嬷商讨这过年需要往各家去的年节礼。
“也不知德妃娘娘怎样,主子好几日去请安都被挡在殿外了。”宝珠见伊尔哈有些累便上前给伊尔哈按着肩膀。
宝琴也觉得好奇便开口道:“主子,你说这德妃娘娘自从传了张太医后就闭了永和宫的宫门,要说病的重了也不传主子去伺候到是奇怪得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估计是得了见不得人的病呗。”伊尔哈闭着眼睛享受着宝珠的伺候满不在意的说到。
两个丫头和海嬷嬷都惊的面面相觑,两个丫头是确实惊讶,海嬷嬷却是惊讶于自己主子的态度,看伊尔哈丝毫不吃惊的样子,不是知道什么就是这事与自己主题脱不了关系。海嬷嬷转念又想到之前德妃对伊尔哈的刁难心里就一阵痛快,低低的说了声“该!”听的伊尔哈和两个丫头一愣一愣的。
“对了,福晋听慎刑司那边说春桃招了。”宝琴想起那天被送去慎刑司的春桃便开口说到。
“看来还是慎刑司有办法。”伊尔哈其实在春桃被送去慎刑司的当晚就用神识查探后得知了和她接头的小太监是谁了。
“据说是春桃还在内务府当差时认识的干哥哥叫四顺,原来是在太皇太后宫里伺候的,后来太皇太后薨逝了就又到了内务府。”
宝珠啐了口说道:“难怪胆子大呢,原来是老人了。”
“翠桃招供的当晚,那太监就被带走了,今天一大早就被处以极刑,好多太监宫女去围观,听说叫的那叫一个凄惨,好些人回来都吓的睡不着觉呢。”
“那也是他活该!”
伊尔哈听到宝珠这么说,也不由得点头同意,既然敢做那么也要受得住。
晚上宋氏的屋里。
玉珠早早的就被打发到外间。见主子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玉珠还奇怪往常这宋格格都要自己守夜的怎么今晚例外。
宋氏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早上听到四顺被处死的消息,双手紧紧的攥住被角,不住的发抖。那个逼迫自己与他结了对食的人,那个带给自己屈辱又带给自己温暖的人如今死了,被自己害死了。想到这宋氏低低的笑起来,笑声赫赫带着解脱与自得,又仿佛带着悲痛与自责。直到笑到泪流满面宋氏才慢慢平静下来,放开了一直被她攥紧的被角。
伊尔哈此时正在玲珑塔第二层翻看玄天宗的炼器法诀,突然间感到整个洞窟一阵猛烈的震动。下意识的伊尔哈迅速退出了玲珑塔之外,到了外面伊尔哈用神识查探才发现,属于胤禛那一丝原本缠绕在玲珑塔塔身的元气正在慢慢的黯淡下去。
伊尔哈先是一愣,猛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喊了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