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兰一身白纱裙,泪光盈盈的看着他,

夙渊垂下目光,淡淡道:“不是说好,不许再叫我师兄吗。”

般若兰揪紧手心的手帕,嘴唇颤抖,泄出几声悲切的哭音,“是,教主。”

夙渊无意与她浪费时间,转身向外走去,

“你还是魔教圣女,这一点不会改变。”

话落,身姿飘然而起,瞬间化作一道白影消失了。

般若兰收了哭音,心头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爹爹去了,她的武功素来懈怠,只能算作三流,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师兄,

她痴痴的望着甘泉宫的方向,脸颊微红,依阴兰教规,历代教主必须迎娶圣女,师兄之姿恍若天人,教中女子无不爱慕于他。能够嫁给师兄,是她的毕生夙愿,方才师兄许诺她的圣女位置不变,是不是,师兄心中也钟意于她?

回到甘泉宫,夙渊洗浴过后,披散着一头湿发,百无聊赖的靠在窗前,正值冬日,院子里的白梅热热闹闹的开着,一阵冷风袭来,白色的花瓣飘向空中,又随风潜进窗户,悄然落进夙渊宽大的袖口,带来幽幽的冷梅香。

身负内力,夙渊早已不怕冷,室内却烧着金丝碳,哑仆低头端来暖过的梅酒,又弯腰退了出去。

嗅到酒香,夙渊提起了一点兴致,倒了半杯酒,轻轻嗅了嗅,这才慢慢的饮尽。

梅酒是他闲来无事,亲手酿的,天地间他在意的东西实在太少,酒算一个。武功对他而言太过容易,从未认真修炼却已经达到第三重,为了不使功力增加,如今还不得不时刻压制。

饮了半壶梅酒,夙渊已然微醺,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暖蹋上,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缓。

忽然,夙渊眉头一皱,眼睛睁开,立刻坐起身打坐,他周身的罡气四处溢出,房中的长帘瞬间化为碎片。

良久,他才幽幽睁开了眼,不悦的看着桌上的半壶梅酒,都怪他饮了酒失了控制,阴兰心经自行运转,差点突破了第四重,虽然最后关头被他压制。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必须平心静气,缓缓撤出功力。

最近可都不能再饮酒了呢。

苏州城,

中午时分,溢香园内传来一声喊:

“姑娘们快出来啊,杨公子来啦――”

顿时楼上楼下的花娘全都冲了出来,扶着簪子波涛汹涌的跑下了楼,一眼便看到门口走进来的年轻公子,全都喜上眉梢,娇笑着迎了上去。

只见那公子二十几岁的年纪,头顶白玉紫金冠,一身青纹绿锦袍,面目俊朗,一双桃花眼如浸了泉水,含着脉脉情意,直让人心如鹿撞。

杨公子真名唤杨御曦,乃是武林盟主杨震天的公子,虽然出身不小,却只挂着个武林盟主之子的称呼,江湖上声名不显。只因他不学无术,练武不勤,功力堪堪入个二流。

只见他薄唇翘起一边,带着坏坏的微笑,手里摇着青玉骨扇,好一派风流倜傥。

刚踏进溢香园,就被热情的姑娘们围住了,姑娘们离的近的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杨公子,今天就来芙蓉这里吧~”

又有人连忙道:“杨公子,上回你答应来我这儿的,可不能反悔。”

正堂外一中年女子厉声道:“都给我回来,一个个的跟楼里的花娘似的,再如此放~荡别怪我将你们逐出溢香园!”

受到训斥的姑娘们蔫了,低声应了声是,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中年女子这才露出笑容,上前对年轻公子行了一礼,道:“杨公子见笑了。”

扬御曦笑道:“孙姑姑,无事的,姑娘们也是想要将舞跳的更好。”

孙姑姑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杨公子青年才俊,还颇为懂舞,常常指点舞娘的不足之处,那群姑娘们倒好,借着学舞的名头一个劲儿的把扬公子往自己屋里拉,像极了那闻着腥的猫,一阵阵地往上扑,她这溢香园明明是舞肆,愣是弄得像娼馆。

“杨公子,今日前来,可是《剑舞》编好了?”

杨公子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孙姑姑认真看了过去,不由得被精彩绝伦的舞姿吸引,

孙姑姑惊叹道:“这舞姿行云流水,大开大合,舞者手持宝剑,最终仿佛与剑身融为一处,实在是,绝妙!”

扬御曦得意的翘起了眉毛,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画轴,问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段舞了,还请孙姑姑尽快安排女娘练习,杨某才好一饱眼福。”

孙姑姑眉头一皱,“这,可不好说啊。”她指着画轴中几处,为难道:“虽然卷轴上画的舞姿优美,可是扬公子请看,此处踏叶飞花,还有此处腾龙飞剑,还有此处……这些动作,舞娘们可做不出来啊。要不然,杨公子将这几处改的容易些?”

扬御曦未作犹豫,直接摇头道:“《剑舞》的精髓尽在这几处,若是改了就失了味道,唉,”他轻叹一声,卷起了画轴,珍而重之的收回袖中,

“既然无人能舞,那我就带回去了。孙姑姑,告辞。”

“哎,杨公子,您慢走。”

出了溢香园,与二楼栏杆处挥帕相送的姑娘们告了别,杨御曦进了自家的马车。

没错,扬御曦出门从来都是坐马车而非骑马,在他这样的义气飞扬,肆意张狂的年纪,如此安静处世,如此淡然为人,如此之懒,也是少见了。

回到杨府,管家直接迎了过来,“少爷,老爷让您去练武场找他。”

扬御曦一听,将手里的折扇,袖中的画轴递给小厮,让他送到自己的书房,这才去了练武场。

刚打开练武场的门,一道猛烈的罡气击了过来,杨御曦匆忙运起轻功闪开,

“爹,你这是要杀了我呀!”他急道。

只见练武场中立着一中年男子,他面容刚毅,身着简单的青色长袍,手中一杆银枪,正是武林盟主杨震天,

他挑高了枪尖,冷哼一声道:“整日没个正形,武功差到如此地步,跟个废物也差不多了。”

扬御曦的脸色都不好了,他气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吗?跟我不是你生的似的。”

杨震天鄙视道:“好,既然你不服气,我们就打个赌,你要是能在我手下过上十招,我就不叫你废物。”

“比就比,来吧!”杨御曦挽起了袖子,紧紧盯着老爹。

“好小子,我来了!”话落,杨震天枪走游龙,向杨御曦袭了过去,那银枪刁钻,尽往他的弱点去,逼的杨御曦很是狼狈。

幸好,多年在父亲枪尖下逃命,杨御曦别的武功不行,轻功倒练的接近一流,一时之间,虽然身法歪歪斜斜,还能坚持。

杨震天暗自点头,前九招点明了他的周身弱点,第十招陡然凌厉,肉眼无法看清的瞬间,枪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心口。

杨御曦呼呼气喘,懊恼的看着胸口的枪尖,无奈道:“我输了。”

杨震天冷笑一声,收回银枪,两个大字重重砸在儿子的脑袋上:“废物。”

就在两人要瞪到天荒地老时,练武场的门打开了,一位容颜秀美,气质温柔的妇人走了进来,看到熟悉的景象,便知道儿子又受委屈了。

“曦儿,回来了也不知道来娘这里告诉一声。”

女子正是武林盟主杨震天的夫人,扬御曦的母亲,天刀帮帮主林囡。

“夫人,你看着废物,在我手下十招都过不了。”

林夫人柳眉一竖,上去冲杨震天就是一大耳刮子,

“你个莽夫,说谁废物呢!”

杨御曦好不痛快,心道爹你总是记吃不记打,在娘面前还敢骂我,他几步冲到自家老娘怀里,高出两个脑袋的身高,愣是将头埋到娘怀里,指着被一耳刮抽懵的老爹,委屈万分的告状:“娘啊,我回来就被爹追着打,还骂了我好多次废物,太过分了。”

林夫人呼噜着儿子的脑袋心疼万分,对着杨震天就是怒气滔天,她道:“好你个杨震天,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今天晚上自己去书房睡去!”

“哎?娘子啊……”杨震天刚要解释,林夫人早已带着宝贝儿子回去了。

“唉,”杨震天揉了揉泛红的脸,心里骂废物儿子总是拿老婆治自己。看来今天晚上只能独守空房了。

夜晚,万籁寂静,书房中,杨震天合上书本,吹熄了油灯,躺在了冰凉的床榻上,

没有了夫人暖被窝,杨震天好一会儿才睡着,梦中突然传来一股幽幽的香气,本来睡眠就浅的杨震天立刻闭紧了口鼻,抓紧床头的短刀坐起身来,厉声道:“何方肖小,胆敢来我杨府撒野!”

空气中香气陡然浓烈,远远的娇笑声传来,

“任你武功天下第一,也抵挡不了我的红颜枯骨,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