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出了厢房,状似无意的对一旁的侍卫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你们不要跟来了。”
侍卫恭敬的应了声,容宁才发出感叹:“这开莲寺的藏经阁我可得好好见识一番。”说完,她偷偷瞄一眼那侍卫,见他眼里的不解之色,以为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拍了拍他僵直的肩膀,满意的转身出门了。
如果她知道,他仅仅只是疑惑容宁今天的辫子为何扎歪了,不知容宁会不会当初哭出声来。
去往藏经阁的路她不熟悉,正好叫了一个和尚随行,那和尚穿着青灰色宽袖袍子,和其他僧人并无二致。容宁见他慈眉善目的,年纪也不小了,搭话:“师父在这寺里待多久了?”
“阿弥陀佛。”和尚行了个佛礼,道:“老衲在此五十载了,施主去藏经阁可是要借阅典籍?”
容宁笑笑:“并非。只是这京里寺院无数,怎么就你们这藏经阁是可供外借阅的?”她可记得这藏经阁可是佛寺重地,别的地方都是像宝贝一样掩着藏着,没有品级的子弟连书页脚都摸不到。
和尚依旧慈眉善目,道:“佛经本就是要供人借阅,不然再高深的佛法也不过是一摊废纸罢了。何况开莲寺的佛卷,也无人敢贪图。”
后半句才是重点吧?容宁挑挑眉,大多数寺院一来是怕本寺的精髓被人学去,可最主要的还是怕一些人偷奸耍滑,强行借阅了去却不还。大良朝重佛理,开莲寺在京城百年经历动荡而不倒,谁又敢欺到它头上?
这会儿,两人谈话之间已经走到了藏经阁阁前的一段幽静小路。容宁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搭着话,瞧着这名法号清明的和尚在寺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她神色一凛,问道:“清明师父,这要有人在开莲寺中闹事,你们是管还是不管?”
清明大师沉吟:“阿弥陀佛,在寺里的尘外事,老衲自会插手,只是,若在山门以外,那老衲可就无能为力了。”
这老秃驴,竟没有推脱。容宁心下一喜,道:“自是山门以内的,不然我也不敢劳烦师父。”
“我那不争气的丫鬟今日上香之时被奸人掳走,对方也不知什么来头,只留下只言片语说若想救人,便只能只身来到藏经阁相会,否则便杀了我那丫鬟。”
“那丫鬟跟了我十余年,我实在不忍心她受苦,何况这里可是一条人命,能造七级浮屠的。”
“再加之,那奸人邀藏经阁见面,难不成会是你们开莲寺的弟子?”
容宁真真假假的说着,一路观察清明大师的神色,见他面不改色,仍是悲天悯人的样子,不知是浸淫佛法数年而养成的修身养性的性子,还是压抑着情绪,转口道:“自然,我也相信开莲寺的弟子都是好弟子,可事发在开莲寺,师父也该给我们主仆指条明路才是。”
终于,清明大师开口,语气颇有些无奈:“施主要老衲做些什么,尽管吩咐吧。”
容宁一喜,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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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言如琳居所
金尔小心的靠近言如琳:“小姐,已经办妥了。”
言如琳翘着二郎腿,右手撑着脑袋,侧躺在软塌上,显然心情不错。她凉凉的转头看了金尔一眼,直看的她头皮发麻,“你可知这事要是办不好的下场?”
金尔扑通跪下,满脑门冷汗,忙道:“奴婢自是知道的,小姐放心吧。”
她和银尔一同被买入将军府,多年来银尔又对她扶持有加,姐妹之情早已深入骨髓。如今,银尔却因没能阻止事态,让主子失了面子,被主子打断双腿,挑断手筋发卖出去……
想到这,她想起银尔那被泡在血水里的双腿,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一会,门外侍卫来报:“启禀小姐,清阳郡主已经进了藏经阁。”
听到“清阳郡主”四个字那一瞬,言如琳眼中染上一抹怒色,冷不防将软垫朝那侍卫掷去:“哪门子的郡主,不过插着凤凰毛的野鸡罢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失了贞洁的郡主还有人要吗?哈哈哈……”
侍卫被打的一蒙,低下头忙附和:“是,是,奴才适才口误说错了。”
容宁走进藏经阁,抬头四处打量着里头的布局。在阁前方是坐着一名僧人,看样子是看官打理这阁子的。
容宁上前,拱手道:“在下容宁,听说有人在此处等候,不知小师父可略知一二?”
那僧人肥头大耳,却不像弥勒佛那般憨态可掬,听到容宁这么一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眼里闪过一丝奸猾,面上却装作不耐的样子:“去去,佛门重地,哪有人在这等你。”
见他这个样子,容宁反而放下心来,道:“那不好意思,打扰小师父了,在下这就走。”
她作势要出去,脚刚踏到门槛,后面一个声音响起:“诶我说,你别走啊。我想起了,方才确实有人找,那人进了那六角阁。”
开莲寺的藏经阁共分为诗阁、书阁、礼阁、乐阁以及六角阁。其中诗书礼乐阁都是可随意进入的,而六角阁却是在顶楼,只有专门的弟子经允许才能进的。
如果容宁此时是个救人心切却失去分寸的,恐怕会一头蒙的进了那六角阁。而正如那僧人所说,佛门重地,就算她这个半吊子的皇亲国戚贸然进去也是理亏。幸亏她留了个心眼,特地和那清明大师套近乎。
是的,在来往藏经阁之前,她就故意装作迷路,打量四周,拉了一个外穿袈裟,一看就不是普通和尚的师父一同走,没想到真让她碰上了,那清明大师在寺里就算不是住持,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容宁正要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那僧人却从后头又叫住了她:“诶,等等,六角阁是你能进的吗?”
还不待容宁做声,又听他道:“不过,你能交点香油钱来的话……”
都到这地方了,容宁反而不急,存心想要逗逗他:“诶呀,公子我今天丢了丫鬟,身上可没有一个铜板的,”她边往回走边摇头,“这六角阁还是不进为好。”
僧人急了,他本是受人所请,替人办事,他不过见这男不男女不女身上穿的颇为体面,想要压榨一番,没想到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压下怒气陪着笑脸:“公子说笑了,六角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您进去就是了。”